于是中原中也沒有再推辭了。

    盡管這個解釋太正式且冰冷，以至于讓他心中莫名不悅。

    “您還能辨別清楚家的方位嗎？”

    “北面?！?/br>
    中原中也息微著醉意朦朧的藍(lán)眼睛，這樣回答。

    “家在北面。一直往前。”

    “在下明白了。”

    兩人一路無話，只是默契地同時保持沉默，并排走在路上。影子偶爾會因主人之間幾厘米不經(jīng)意的挨近而無聲無息地貼在一起，那條橫在影子之間的細(xì)長路面便會在此時被完全覆蓋，只剩下彰示著兩者悄然相接的一整片陰暗。

    然而這種畫面每次都只是一個眨眼就能飛掠而逝的瞬間，俄后便依然是那橫在中間的空隙以及被拉開的幾厘米。

    連他們本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畫面。

    就算注意到了，他們也不會思考這會不會意味著什么。

    中原中也自然是想和他說說話的，無論是出于何種心思，與一個人長久并肩行走又不發(fā)一語始終是比較尷尬的事情。可是仔細(xì)想想，他并沒有任何可以與之交談的話題。硬要說的話，可能只有一起談?wù)勌字危茱@然這會讓中原中也覺得很煩躁很掃興。

    “芥川。”于是，在到家的那一刻，他選擇了這樣開口。

    “還有什么吩咐嗎？”芥川龍之介因這一句呼喚而回頭，眨了眨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眸眼。

    中原中也在翕唇凝目之間與他對上目光。

    “沒什么，只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彼f。

    奇怪，為什么沒有事情會想要叫一叫他，芥川龍之介不太懂。只是他考慮到明天還要和太宰治訓(xùn)練，自己也是時候回去了，所以并沒有多花時間去問中原中也這是為什么。

    “路上小心，你這么好看，可別被怪大叔拐走了。”中原中也嬉笑兩聲，打趣著與他揮手道別。

    芥川龍之介更加不懂中原中也了。在他眼里，后者是個隔三差五會提到自己好看，同時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會去主動關(guān)心他人的怪人。通過這幾天對干部們零零碎碎的了解，他知道中原中也是公認(rèn)的一個好心腸的人。真是讓他不懂。

    不過也確實很好。很好。很溫暖。不會讓人討厭。

    芥川龍之介回應(yīng)了他的道別：“告退了。”

    “晚安。”

    那時，芥川龍之介看見他咧嘴笑，兩排凈齒如冰山。冰山從他唇后拖著悅目的白光升起。非常好看。亦令人非常心安。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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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青春時期，芥川正在經(jīng)歷自己的初戀。當(dāng)然是帥氣溫柔的中也啦。

    第4章 江戶川亂步

    忽如其來的綿雨裹挾著些許悶熱的夏日氣味舒展開來。從醫(yī)院的高層望去，對面的城市高樓在樹色的朦朧與雨煙的泛漫中呈若危若墜的模樣，涼風(fēng)細(xì)細(xì)佇倚花隙之間，在驚雨聲中俯聽穿梭，望極了夏天的橫愁，默默盤亙，泯滅在無垠的彼方?；蛟S因為才入夏沒多久，這場雨讓好不容易熱和起來的天氣又驟然轉(zhuǎn)涼。

    落花溫柔地飄落在窗前。

    芥川龍之介心緒復(fù)雜地立在窗邊，有些迷茫地凝視著這淅淅的雨幕。

    他不太敢相信剛才診斷的結(jié)果。雖然他的癥狀和醫(yī)生給出的描述是一模一樣的。過去的日子他不可能有條件看病，哪里咳嗽哪里發(fā)痛從來只是咬牙忍下，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撐過去，縱使心中已對自己身體不好這一事實有了大概的數(shù)，可是只要能繼續(xù)戰(zhàn)斗，能繼續(xù)茍活，他就不會吝嗇對自己的這一份心狠，盡情地施展表現(xiàn)它。今日早上他實在咳得有點受不了了，為了不影響太宰治的心情，他還是決定來看看醫(yī)生。分明是第一次尋醫(yī)，是第一次嘗試向他人求助來治療自己，卻已是最后的健康通碟。

    這個時候，聽天由命這一選項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

    我的壽命已經(jīng)被判定為有限了。也許我只能活不到一年，甚至明天就會突然病逝也不無可能。他意識到了這個不容分辨的事實?，F(xiàn)在的死刑已經(jīng)改為了注射液體，而非以前的槍斃，但據(jù)說這種刑法在某些情況下會比子彈更加可怕，受刑者只能靜坐在原地一分一秒地數(shù)著時間，完全不知道哪一秒哪一刻就會永遠(yuǎn)地閉上眼睛，最窒息的死法并非是轟地一下天翻地覆萬物命傷，而是噓地一聲無跡無息氣絕身亡。

    現(xiàn)在我的情況也和這種死刑有幾分相似吧。芥川龍之介這么想著。

    就這樣聽天由命，靜靜地等待病逝的那一刻，或許也并不是錯誤。誰又能說我這個選擇有錯誤呢？我沒有朋友，沒有父母，死去后說不定還沒有人愿意來看看墓碑上寫的是什么。只是稍微有些可惜，沒有人會為我的死亡而難過，沒有人會為我獻(xiàn)上哀悼的歌聲。哀悼的歌聲，必定是凄愴又哀艷吧。有點寂寞。

    正當(dāng)芥川龍之介沉浸在多愁善感中時，身邊忽然響起了陌生的詢問聲音。

    “我可以坐在你的旁邊嗎？”

    那人小心翼翼地詢問著，芥川龍之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旁邊確實還有一個空座位，便稍稍向后退，示意那人來坐。那人有一雙很罕見的翠綠色眼睛。

    “謝謝啦?！?/br>
    芥川龍之介抬眼點頭，示意回應(yīng)，或許是被綠色眼睛的美觀所吸引了，他在點頭時忍不住彎起了一個細(xì)不可見的微笑，純凈靜嫻猶如被夜浪翻起來的暗香浮動的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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