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一直知道戚白努力優(yōu)秀又聰明，但她已經(jīng)無法心安理得接受戚白的付出，所以總是催戚白回南楓市，不必留在醫(yī)院照顧她。

    可江鑒之的話忽然意識讓她到，她自以為對戚白好的行為，卻又再次傷害了他。

    沒有比她更糟糕的母親了。

    戚白心頭一窒，這次沒有糾正白桑的稱呼問題。

    這是白桑第一次跟戚白談自己死后的事。

    從小到大，她教會了戚白很多事，說話、刷牙、穿衣、如何正確使用筷子……如今，又要教他學(xué)會面對人生中最沉重的事——

    死亡。

    戚白望著白桑晏然自若的雙眼，敏銳地覺察到這雙眼睛流露出來的東西和往常不同了。

    就好像對方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

    白桑在上個月查出癌癥時就立過遺囑，她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在死后都?xì)w戚白，不管是銀行卡還是存折，密碼都是戚白第一次學(xué)會叫她mama的日子。

    這些東西本就是她留給戚白的，只不過在白桑的預(yù)想中，這都是她悄無聲息離開后的事了。

    不過現(xiàn)在……

    既然早晚都要給，那早一點好像也沒關(guān)系。

    雖然白桑描述的是客觀事實，但戚白并不喜歡她這一副交代后事的語氣。

    戚白沉著臉把包塞還給她：

    “自己的東西自己保管?！?/br>
    ***

    第二天江鑒之再來醫(yī)院時，就發(fā)現(xiàn)白桑對戚白的態(tài)度變了不少，具體表現(xiàn)在她會跟戚白抱怨總也吃不完的藥片苦澀噎人，還不顧戚白反對叫他言言。

    雖然戚白總是臭臉，但兩人的關(guān)系看起來的確比以往更親近一些。

    江鑒之沒辦法在夏城久待，今天下午就要返回南楓市。

    江鑒之離開之前，白桑對戚白道：

    “言言，江先生大老遠(yuǎn)過來，你去送一下江先生。”

    為了節(jié)約時間，江鑒之的東西是今早就收拾好的，車就停在醫(yī)院停車場，不用再跑一次酒店。

    戚白送江鑒之到樓下，兩人正道別，他接到周鈴的電話，里面是白桑的聲音：

    “言言你也有段時間沒回南楓市了，要不要順便跟著江先生回去一趟？”

    戚白聞言抿了抿唇，白桑又接著解釋，不是催他走，只是他畫室還有學(xué)生，回去看看，沒事再來。

    白桑：“不可能我住多久院，你就寸步不離在夏城待多久吧？”

    等這次病情穩(wěn)定后，她也是要出院的。

    緊接著又傳來周鈴的聲音：“小戚你放心，這兒有我呢?！?/br>
    請了周鈴之后，戚白不需要時刻守在病房中，有事護(hù)士也可以幫忙。

    戚白：“……”

    離開南楓市這么久，戚白也的確該回去看看，左右高鐵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明天他就能回來。

    掛完電話后，戚白抬手扶住江鑒之剛拉開的車門，沖他挑眉：

    “江先生，介意捎帶一個回去嗎？”

    江教授自然是不介意的，開口問：“需要時間收拾東西嗎？”

    戚白轉(zhuǎn)到副駕駛說‘不用’：“很快又要回來。”

    回去的路上，江鑒之又提起轉(zhuǎn)院的事。

    戚白搖頭：“我問過醫(yī)生，我媽現(xiàn)在的情況，都不建議轉(zhuǎn)院?！?/br>
    轉(zhuǎn)院又會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對白桑來說并不會多一線生機反而過于折騰，更何況她現(xiàn)在的主治醫(yī)生很了解她的身體狀況，遇事可以及時反應(yīng)。

    只是這樣的話，戚白未來有一段時間得留在夏城了。

    江教授開車和他人一樣平穩(wěn)，不晃不抖，不會突然提速降速，戚白舒舒服服坐著，跟江鑒之說了幾句話后，很快就睡著了。

    進(jìn)入高速匝道之前，江鑒之緩緩靠邊停車，幫戚白把座椅往下調(diào)了一些讓他睡得更舒服，又去后座給他拿了一條薄毯。

    江鑒之做完這一切戚白都沒醒，只是在給他蓋毯子時，臉在座椅上無意識蹭了蹭，蜷了蜷身體。

    盯著睡著的戚白看了一會兒，江鑒之想替他整理一下已經(jīng)快遮住眼瞼、稍長的額發(fā)，手都伸到半空了，江教授唇角微動，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

    戚白這一覺裹著毯子睡得熟，等他悠悠轉(zhuǎn)醒時已經(jīng)快到悅瀾府。

    戚白坐起后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問江鑒之自己睡了多久。

    “沒多久?！苯b之看他一眼問晚上想吃什么。

    戚白：：“……”

    一覺睡醒又快到晚飯時間還說沒多久……

    戚白摸了摸肚子：“我還不餓，餓了再說。”

    江教授不贊同地看戚白一眼：“三餐要按時吃?！?/br>
    回夏城這段時間，這人似乎瘦了一些。

    要是朱俊良或者江鑒之的助手聽了江教授這話，絕對會忍不住吐槽——

    你一個待在實驗室就常忘記吃飯的人，竟然好意思勸別人一日三餐按時吃？

    回去的路上江鑒之打包了晚餐，一段時間沒回來，戚白開門后的第一反應(yīng)是：

    這么干凈一定不是我家。

    走錯了吧？

    戚白收回跨進(jìn)屋內(nèi)的腿，關(guān)上門下意識看了一眼門牌號：

    2002，沒錯。

    戚白一進(jìn)一出的，江鑒之問：“怎么了？”

    戚白推開大門，偏頭看江鑒之的眼神有些詫異：“你幫我收拾屋子了？”

    江鑒之晚餐放桌上，取下眼鏡放一旁，解釋道：

    “來取畫時順便整理了一下?！?/br>
    順便？整理了一下？

    連盆栽江鑒之都給戚白澆過水了，戚白望著幾乎是煥然一新的屋子，啞然片刻，心想——

    江鑒之上輩子真的不是田螺姑娘嗎？

    田螺‘姑娘’讓戚白別傻愣著，讓他過來吃飯。

    吃完飯江姓田螺‘姑娘’把垃圾也帶走了，戚白從江教授離去的背影中，竟然看出了絲……賢惠？

    ‘賢惠’兩個字一冒出來，戚白自己先沒忍住笑了。

    這人矜貴清正的氣質(zhì)和賢惠實在是不太融洽。

    他是瘋了才會覺得江鑒之賢惠。

    江鑒之幫了不少忙，看見干凈整潔的房間，戚白心生感觸，給對方發(fā)了張好人卡，自顧自嘀咕：

    “長著一張高冷難搞的臉，沒想到是面冷心熱?！?/br>
    ……

    姜意很快收到戚白回南楓市的消息，開車跑過來問他白桑的情況。

    戚白的mama得了癌癥的事姜意也是前兩天才知道，只是他被事情絆住了，沒法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趕去夏城探望。

    兩人一見面，戚白看見姜意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黑眼圈，微微一愣：

    “你怎么了？”

    姜意眼神微不可察地閃爍兩下，干笑：“昨晚公司加班，咖啡喝多了失眠沒睡好?！?/br>
    不等戚白再問，姜意又問：

    “阿姨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白桑情況已經(jīng)那樣，早說晚說其實都一樣，再加上最開始幾天戚白自己思緒也亂，要不是姜意發(fā)消息問他怎么回夏城了，他也不會說。

    顯然姜意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是有錢，但在病魔面前，寸金難買寸光陰。

    再開口時，姜意嗓音有些艱澀：

    “錢夠用嗎？”

    戚白先是點點頭，隨后拍拍姜意的肩膀讓他不用擔(dān)心。

    事關(guān)重大，要是治病缺錢他會開口的。

    姜意在戚白身邊坐下，才注意到他這格外整潔的屋子，問：“你請人收拾的？”

    戚白：“江鑒之順便整理的。”

    ‘順便’兩個字的讀音被戚白刻意加重，接著他果然在姜意臉上看到了震驚：

    “順便整理都有這效果？”

    “不對?！苯鈫柾旰笥謸u頭，盯著戚白看：“他為什么要順便給你整理房間？”

    姜意坐直了身體:“你還說他不是喜歡你！”

    戚白：“？？？”

    后面一個結(jié)論是怎么得出來的？

    戚白說怎么可能：“人是直男，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他喜歡我？我們單純只是朋友。”

    “……”姜意一臉木然：“哦，朋友，會開好幾個小時的車去看阿姨，一言不發(fā)幫忙換病房，幫你收拾房間的普通朋友。”

    姜意就不明白了，問：“你到底覺得江鑒之哪里直？他親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