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室 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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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他沉著臉走回塌前。 洛棠還想回避,卻被崔紹拉住手臂:“你若是不說,就沒人能救你?!?/br> 洛棠當即便哭了出來:“他,他差點把我殉葬……他騙我!” 這一哭便止不住。 除卻不能為外人道的與嫻妃相關,她本著自傷八百的氣勢,將她害怕的全部事由血淋淋地呈給崔紹看, 甚至夸大其詞,將原本與謝鳳池的關系全部說成是對方的引誘與脅迫,就是為了讓他心驚,也求他心疼。 年輕的大理寺少卿幾乎瞬間就愣在了原地。 她如此年輕,竟卻被安寧侯養(yǎng)過兩年…… 不僅如此,他驀然一頓,說不清的憤怒涌上心頭:“謝鳳池怎能如此!他就不怕……” 不怕…… 是了,他怕什么。 洛棠剛說,她是奴籍,是安寧侯從射陽縣買回去的奴婢。 本朝律法,主子手捏賣身契,別說殉葬了,便是亂棍打殺了奴婢也不必負責! 只是圣上仁慈,宗室里極少有光明正大殉葬的,以故這風氣便沒有興起。 可眼前的洛棠卻險險就要為此而死! 他不覺得洛棠會對自己說謊,他正直善良,看洛棠也當如此,且洛棠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一查就能查出殉葬是否屬實,所以她也沒必要撒謊。 崔紹忍不住咬緊牙關,腦袋里亂的很。 一會兒是難以置信清和雅正的謝鳳池怎會如此,一邊又想起這些日子查抄的江南豪族,那些光鮮亮麗下也同樣埋藏著數不盡的污穢。 他也一度不滿謝鳳池對于奪嫡之事袖手旁觀,對拓寬科舉之路也從不上心,如今聽著洛棠字字泣血,他恍惚覺得,好似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謝鳳池。 竟有如此之事……謝鳳池…… 崔紹用盡全力才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迫使自己冷靜,不希望自己的冷肅模樣再嚇到洛棠。 可眼神轉回,洛棠已經跪在他眼前,聲淚俱下地請求:“崔大人,求求您了……別告訴世子我在此處?!?/br> 她美艷的面龐上寫滿驚恐無助,外袍在動作間落在腰間,拉緊薄紗,酥山在朦朧霧氣中若隱若現。 “我害怕,我害怕不知什么時候,又不知不覺地死了!” 崔紹深吸口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流竄。 為了不顯失態(tài),他扭身不看她:“知道了!” 再開口,他的嗓音已經啞得不行,他咬牙,卻無法按捺這股欲念,只得倉促吩咐:“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不等洛棠應答,他大步邁出了屋,關門聲卻輕悄體貼。 洛棠便知,這人面上冷肅守禮,心卻是軟的,溫柔的,不像謝鳳池,面上款款溫和,可他的心是冷的。 她不能回謝鳳池身邊。 知道了謝鳳池曾想對她做過的事之后,她不覺得自己能將知情的態(tài)度隱瞞好,大皇子也不一定會向謝鳳池遮掩他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了自己。 她沒法兒再裝作和從前一樣愛慕依戀謝鳳池,她一定會露餡的。 而自己有了異樣,不夠乖順了,謝鳳池還會留著自己嗎? 留著自己,又是存著什么目的呢? 她搖搖頭抿緊唇不敢多想,她不能賭。 身世在此,總有機會再去找,可她卻一定不能回謝鳳池身邊,正好如今有了更端方君子的崔紹,又是朝廷的大理寺少卿,便是她最好的脫身機會! * 深夜,縣東玉帶河,河畔的歪脖子柳樹旁,老宅里迎來了第二波不速之客。 披著身純白狐裘的矜貴男人一步一步,從東倒西歪的下人們身畔路過,龐榮渾身緊繃地護在世子身側,緊隨其后跟來的大皇子同樣大吃一驚。 “殿下,這會兒可不容再出意外了?!被糸L恩皺著眉頭道。 趙晟恨恨瞪了眼宅中景象,咬牙道:“不是我干的。” 謝鳳池走進屋內,屋子里還留有淡淡幽香,是她慣愛用的香露味。 可看到凌亂的床榻,他的眼眸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世子……” 龐榮本想護著他,提醒他不要再往深處走了,免得還有人埋伏出意外,但謝鳳池自顧自走了過去。 他牽起床欄上懸著的那根細金鎖,幾乎可以想象膽小的少女在這處如何受辱,如何惶恐。 她定哭得很厲害,也不知是否一邊哭一邊偷偷叫著自己的名字。 趙晟緊隨其后沖進來,見到沉默不語的謝鳳池,心中沒來由緊了緊。 他硬著頭皮解釋:“就鎖著而已,人我沒碰!” 謝鳳池看他,忽而笑了一下。 這一笑,叫趙晟徹底慌了神,盯住那根斷掉的細金鎖轉移話題大罵: “這細金鎖可是宮里用的,堅硬無比,平凡鐵器根本斬不斷,若讓本宮知道究竟是何人做的,定不饒?。 ?/br> 他這聲罵,罵得太欲蓋彌彰,不過在場也沒人想糾正他。 謝鳳池手中捻摩鎖鏈,嘴角縱使掛著淡淡的笑,卻越發(fā)叫人看不透,也更膽寒。 霍長恩擔心謝鳳池心中不悅,將先前的交易推翻,只得腆著張臭臉過來勸他。 “莫急,既然劫人的未傷下人,也必然沒傷那位洛娘子?!?/br> 謝鳳池默不作聲將那根鏈子放下,手掌已因握得太用力而被勒出了道血痕。 * 陰了幾日,天終于徹底放晴朗,立春后的艷陽普照田地,讓受了一冬苦的江南重新煥發(fā)生機。 崔紹拜托了驛館管事家的娘子給洛棠上藥,自己在驛館大堂坐等片刻,手下們已經在驛館外收拾行囊了,他拖延了幾天,正是為了避開和大皇子一同上路。 因想著洛棠的請求,他還特意同驛館管事提點,不要與任何人透露他帶回了個娘子。 管事敬畏這位年輕有為的大理寺少卿,不無遵從。 以故,從射陽縣回來的這幾日,崔紹雖隱有不安,但終歸無事發(fā)生,且今日就要回京,到了京中,有大理寺護衛(wèi)以及家將在,他也能更安心。 想到這里,崔紹無奈搖頭。 他為何要安心,回了京,又不代表他同洛娘能有什么。 片刻后,管事娘子出來,崔紹便進了屋。 洛棠腳上的傷已經結了痂,見他進來,本還赤著足在觀察傷口的少女頓時微紅了臉,將衣服翻下蓋住雪白的足。 崔紹默不作聲,挪開目光。 他守禮地問:“再過片刻就要動身了,你可想好了?” 洛棠咬著嘴唇,遲疑地點點頭,似乎是懼怕他心有不滿,低聲道:“回了京,我不會打攪崔大人,我可以在大理寺或者是大人的宅邸里當一個下人,” “我知自己是奴籍,行事多有不便,我可以隱姓埋名,不出門,也不去人前……” “對,對了,大人先前助我與玉山書齋聯(lián)系上,我已經送了一版文稿過去,雖說還有諸多不足,但我定會好好修改重新謄抄,爭取賺得稿費,努力養(yǎng)活自己!” 她像即將被拋棄的貓兒,拼了命地展示自己還有用,值得被疼惜,傷心又哀求地凝望她的主人: “我不會叫崔大人煩惱的,我任憑您的吩咐?!?/br> 貓兒粉嫩又柔軟的爪子已經搭在他的心口了。 崔紹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可他始終克制著,告誡自己,如果自己發(fā)了瘋,和那些畜生又有何異? 謝鳳池的事可以再議,先寬慰好洛棠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他不再接話,深吸口氣起身:“好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洛棠轉涕為笑點點頭。 他們倆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個人。 作者有話說: 謝鳳池:哪個人? 第四十五章 洛棠的東西很少, 只有被崔紹帶到驛館后,托管事娘子替她買的兩身衣裳,和些普通胭脂水粉。 崔紹在女子之上是個粗人,對于吃穿用度考慮得不夠細致, 洛棠難免會想起將她精心豢養(yǎng)的謝鳳池。 可她也知道, 眼下只才叫崔紹同情憐惜她, 與謝鳳池之間的關系全然不同,便不能恃寵而驕。 謝鳳池…… 洛棠搖了搖頭, 希望盡快將這人從腦海中忘掉。 她要回京,唯一想做的,只是借著崔紹的庇護, 慢慢討回賣身契, 再驗明身份,與那人真是半點瓜葛都不想再有。 一是怕他,二是顧忌他截了自己想往上爬的路。 她戴好帷帽, 任由崔紹的小廝將她的行李先搬下去,隨后緩緩走出去。 這是她這么些天以來頭一次出屋,臺階高聳, 她腳上的傷還未痊愈,每一步都有些酸軟, 從二樓往下, 好幾次險些直接栽下去。 下人們都在外頭等著了,崔紹看著她弱柳扶風的身姿在前頭搖搖晃晃,心中升起抹說不清的不忍。 再下一次,洛棠剛扶穩(wěn)扶手, 只覺得身子一輕, 她低聲驚呼, 下意識纏緊了將她抱起來的人。 崔紹透過帷帽的紗??p隙,看見了少女驚慌又泛紅的臉。 “時間緊急,得罪?!贝藿B繃著面容,簡潔地遮掩自己的逾越。 洛棠不動聲色勾起嘴角,聲音卻顫顫的:“慢,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