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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猶清走到門口,才看見辭柯身影,一身白衣立于火紅的花樹下,正抬頭看著什么,側(cè)臉流暢,被日光照出金色的光暈。 葉猶清慢了腳步,不知自己為何會緊張。 “辭柯。”她輕聲開口,唯恐驚擾這恬淡。 “葉姑娘尋我何事?”辭柯回眸,她是笑著的,但卻說不出得平靜,好似面上蒙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 葉猶清覺得自己舌頭有些打結(jié),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抬腿上前:“沒什么,只是將你落在府里的東西送來?!?/br> “沒什么重要的物件,葉姑娘丟了便是,何須跑上一趟。”辭柯唇角翹著,狐貍眼彎彎。 “都是貼身東西,不好私自處理,還是送回好些?!比~猶清淡淡道,她又往前一步,清晰看見辭柯微微后退,始終同她保持相當?shù)木嚯x。 葉猶清心中忽的升起不滿,便又往前走了兩步,這下辭柯身后抵上了樹干,后退不得了。 女子含笑的眼睛也低垂下去,道:“葉姑娘這是做何?!?/br> 葉猶清打量著辭柯,她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這般有意的躲避疏遠,傻子才會看不出。 “怎么回事?!比~猶清溫聲道,“你在躲我?!?/br> “我沒有,我雖恢復(fù)身份,可待在姑母身邊不好出宮……”辭柯低低道。 “我是說現(xiàn)在,你在躲我?!比~猶清自知自己越是生氣便越是平靜,語氣也無甚波瀾,她沒有再往前逼迫,而是靜靜站在原地,伸手撩開擋在二人面前的花枝,讓辭柯的眉眼完完全全暴露而出。 她眼眸閃過一絲慌亂,好像不愿看葉猶清似的,始終低著頭。 葉猶清深吸一口氣,她實在是有種伸拳頭打棉花的錯覺,何況她根本就不能打。 “辭……” “葉姑娘?!鞭o柯終于提高了音量,她揮手將葉猶清的手推開,讓那花枝再次垂下,好擋住對方面容。 “我不是奴婢了,你不要再命令我。”辭柯冷然道,臉上的笑容都收去了,纖腰一轉(zhuǎn),整個人沿著樹干,轉(zhuǎn)到了另一側(cè),背對葉猶清。 身后久久無聲,最后是一句淺淺的抱歉。 又過了許久,辭柯聽不見動靜,才越過樹干回頭,身后早已空無一人,一朵火紅的石榴花被扔在地上,上面有被手指捻出的痕跡。 好像一朵空了一塊的心。 方才還頗為疾言厲色的女子,如今慢慢蹲下身,將那朵花撿起。 “你無需抱歉?!彼÷曌哉Z,帶了淺淺的啜泣,“不好的是我。” 腳步聲響起,還有裙擺拖過落葉的嘩啦聲,辭柯連忙抬頭,入眼的卻是周子秋,她頓時移開眼神,將險些滲出的水汽眨掉。 “姑母?!彼馈?/br> 目睹了一切的周子秋面上有幾分心疼,她輕抿著紅唇,睫毛蓋下,擋去些眼神,隨后低下頭,拍了拍辭柯的肩膀。 “其實你不必如此斬斷牽扯,我瞧那葉姑娘似乎并無他意。” 辭柯?lián)u了搖頭,沒說話。 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她恐她會忍不住。 與此同時,葉猶清冷著臉,大步走在宮墻下,路過的宮人見了她臉色,偏是連個好都不敢問,紛紛退避三舍。 葉猶清就這么一路疾風(fēng)一樣走出皇宮,沒有回府,也沒有去金陵齋,而是在坊市里尋了個露天的酒家,要了一壺酒,一個人喝了起來。 一壺米釀下肚,才覺得滿心燒灼感下去了些,燒的反而是胃了,于是長嘆了口氣。 白日的坊市多是些江湖人,時不時有幾個赤膊大漢背著馬具走進,破鑼嗓子喊得震天響,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小販極多,煙火氣十足。 葉猶清看著路邊一對男女吵架,看入了迷,才覺得心里好受了些,然而身后赤膊大漢們的言語聲忽然一個賽一個吵,總往她耳朵里鉆。 迫不得已,葉猶清轉(zhuǎn)移了注意,耳朵往那處伸了伸。 “你們聽說沒有,嗣榮王的事?”破鑼嗓子道。 “你得消息晚了,二人被平了反,官府都貼了告示!”一旁有人不以為意。 “誒呀,此事哪個不知道。”破鑼嗓子將馬具扔到地上,壓低聲音,“我講的是,上面忽然派出禁兵,往黃龍山去了?!?/br> “黃龍山?”聞?wù)呓允谴篌@,高喊一聲后,被破鑼嗓子拍了腦殼,吃痛噤聲。 “小聲點,此事乃是機密,若敢透露出去,當心挨刀子!”破鑼嗓子低低道。 奈何葉猶清坐得近,耳朵又靈,聽得清清楚楚,她不禁凝神,倒了杯酒,假意低頭去喝。 “黃龍山不是接近西夏的地界嗎?西夏多年無亂,難不成又要打仗?”有人疑惑道。 “并非打仗,派去的只是一小隊官兵,應(yīng)當是去找什么東西?!?/br> “你哪兒聽的消息,靠譜嗎?”被打了的人同樣疑惑道,滿臉的不信。 “呸,我傳出的消息何時錯過,莫忘了老子妹婿是何人,專替皇家看軍營的,比真金還真?!逼畦屔ぷ油闹芸戳丝?,“而且,似乎還同嗣榮王有關(guān)?!?/br> “嗣榮王不是死了七年了,總不會再活過來?” “不是嗣榮王本人,反正就是同他有關(guān),其余的我也不清楚。諸位就當聽個樂兒,少往出說?!逼畦屔ぷ诱f罷,拿起桌上酒碗,“來來來,喝酒喝酒!” 那邊依舊吵鬧,葉猶清揉了揉耳朵,將一口沒喝的酒杯放下,盯著眼前的街道出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