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黃粱 第103節(jié)
“所有的錢都在這張卡里了。沈頤洲,謝謝你,再見?!?/br> 最后,就是六位數(shù)密碼。 他沒看到這句話。 左手將單薄的紙張捏出深深的褶皺,沈頤洲拿出手機,點開了銀行的軟件。 耳邊靜得像是某個他們和衣而睡的凌晨,心跳在長久的窒息中失去了跳動,而后,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 八百零三萬。 賬戶上,有整整八百零三萬。 她要把欠他的所有連本帶利地還給他。 他真的給過她這么多嗎?他那時甚至沒給她買過任何的房子。 所以她是什么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什么都沒有給自己做打算嗎? 就寧愿這樣辛苦地留在倫敦只為了要還上他給的八百萬嗎? 長久的安靜,隨后胸腔溢出低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笑。 可很快,也陷入無盡的沉默。 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見自己鮮活的心跳聲,覺得似有堅硬的冰凌在緩慢地融化。 他抗拒、可也渴望。 像是強烈地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她如此行徑的理由,一個他此刻應(yīng)當感受到的情緒。 陌生而強烈的感受,這么多年重新襲上了他麻木已久的身軀。 堅硬的盔甲在瓦解,露出脆弱又血淋淋的皮rou。 于是,感受到那些清晰的痛。簫琴的無視與冷漠,沈恪的嚴厲與疏遠,和梁風不再回頭的離開。 心臟緊緊地皺縮在一起,這么多年的痛在一瞬間迸發(fā)。 沈頤洲雙手撫臉,眼眸緊緊闔上。 可劇烈的疼痛過后,一種奇異的、溫暖的光芒慢慢地將他圍攏、包圍。 ——“這個節(jié)點我收下了。” ——“剛做好的羊rou飯,你還有胃口嗎?” ——“不過…是我覺得舍不得,舍不得我們之間單薄得如同一根蠶絲般的情意被我這樣…太快地用完罷了。” guntang的、強烈的陽光重新照在沈頤洲的身上,叫他忍不住發(fā)顫。 雙眼重新睜開,看見那件煙灰色的西裝。 心中有很輕很輕的聲音在清晰地說話。 “沈頤洲,她愛你啊。” - 趙輕禾半夜收到一條沈頤洲的消息:別說不該說的話。 趙輕禾頭皮發(fā)麻,隨即回過去消息:你妹知道分寸呢。 片刻,沈頤洲的消息又回來:明天晚上叫司機去接你。 趙輕禾眼珠一轉(zhuǎn):請我吃飯? 沈頤洲:你以為呢? 趙輕禾嘴巴咧到后耳根。 沈頤洲叫她來家里吃飯,多么稀奇的事。 趙輕禾想,大概還是和梁風的西裝有關(guān)。她晚上到家之后,在賀忱那里補完了沈頤洲和梁風所有的故事,但中間缺了一環(huán),賀忱說這一環(huán),她只能自己去問沈頤洲。 第二天,沈頤洲的車如約來到趙輕禾家樓下,司機將她接到家的時候,阿姨還在廚房忙碌。 家里暖烘烘的,趙輕禾脫了大衣往餐廳去,卻沒在里面見到人。 阿姨目光示意外面,趙輕禾才看見沈頤洲一人站在庭院里。 她躡手躡腳走出去,聞見他身周淡淡的煙味。 “來了?!鄙蝾U洲側(cè)目看一眼,把煙掐了扔進了垃圾桶。 趙輕禾關(guān)注他臉上神色,一切平和,似沒有任何問題。 憋不住,小聲試探:“……你,和梁風聯(lián)系了沒?” 沈頤洲目光投過來,趙輕禾只覺“毛骨悚然”。 可他卻沒像昨天似的那樣譏諷,只冷笑一下:“我看你比我還急?!?/br> 趙輕禾見他言語里緩和太多,立馬順桿子往上爬:“我同意梁風做我嫂子!” 沈頤洲瞥她一眼,安靜幾秒。竟問:“她就那么好?” 他話里隱約的探究意味,趙輕禾故意慢悠悠地回:“梁風好不好,還要我來告訴你?” 沈頤洲盯著她,皮笑rou不笑。 趙輕禾立馬正色,輕咳一聲。 “長得那么漂亮,但是在倫敦從不招惹亂七八糟的男人。明明找個男朋友就可以不那么辛苦,但還是一下課就去打工。幫助朋友的時候從來不求回報,即使自己還要攢錢付學費,但還是會花錢給朋友買很好的禮物?!?/br> 趙輕禾話畢,就望著沈頤洲等待他的夸贊。 卻沒想到他眉眼壓下,幾分沉冷地問她:“她花錢給你買禮物?” 趙輕禾:“……就,我上次過生日穿的那件抹胸啊……” “趙輕禾,你怎么收的下的?” 趙輕禾:“……” 而后,胸中“憤怒”轉(zhuǎn)化成斗志,她一字一頓道:“我現(xiàn)在終于確定一件事?!?/br> 沈頤洲瞥來目光。 趙輕禾笑嘻嘻:“那天你在倫敦家里,絕對強吻梁風了!” 她一副吃定沈頤洲的模樣盯著他,以為這次能翻身壓住沈頤洲的氣焰。 卻沒想到沈頤洲也毫不避諱地回看她,而后嘴角揚起弧度,一字一句冷笑道: “是啊,你說得沒錯。要不是你出現(xiàn),生米也能煮成熟飯?!?/br> 他壞也壞得坦坦蕩蕩。 …… 趙輕禾徹底偃旗息鼓。 阿姨隨后從里面喊他們兩人吃飯,沈頤洲就跟著趙輕禾一前一后進了屋子。 飯間,趙輕禾又問沈頤洲他和梁風之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有事為什么分開。沈頤洲什么都沒說。 又因趙輕禾這幾個月根本不在倫敦,所以也問不出梁風最近過得怎么樣。 只他自己昨晚重新翻看了她的臉書,才發(fā)現(xiàn)她重新開通了一個專門的賬號,開始自己穿自己設(shè)計的衣服拍照上傳了。 因之前做模特積累的一小點名氣加上她姣好的容貌,這個賬號意外得熱度不少。 下面的評論一半是討論她的衣服,一半是討論她。 沈頤洲看得厭煩,沒翻到最后就關(guān)閉了軟件。 席間,趙輕禾也提起了梁風的那個賬號,她說現(xiàn)在流量更賺錢,這樣比梁風實實在在打工來錢快得多。 沈頤洲不置可否,面色略顯冷淡。 趙輕禾吃完飯后,司機就送了她回去。 沈頤洲面色如常地回了臥室,洗完澡,坐在二樓的客廳里隨手翻了本書來看??戳藥醉?,覺得寫得無聊至極。 打開一側(cè)的電視,聽了幾分鐘又覺得太過聒噪。 莫名的,心頭有躁動的火氣。 起身走到窗邊開了窗,簌簌的冷風隨即撲面而來。才覺得有種能冷靜下來的錯覺。 而后,從茶幾上撈起手機,煙盒和打火機,抬腳去了樓下。 十二點的庭院里,只角落有一盞溫黃的燈。 深綠色的草坪變成無邊的大海,而他坐在大海的中央,沉默地看著某個不具名的方向。 指間的煙明明滅滅,落下飄飄搖搖的灰。 他目光看去自己放在一側(cè)的手機,又移開。 過一會,又看過去,再繼續(xù)移開。 手里的煙沒抽幾口,自己燃至了煙蒂。 昏暗的天色里,看不清那些簌簌落下的煙灰是否被深深地埋進了草地里。 沈頤洲想看看時間,他就點亮了手機。 北京時間十二點半。 是倫敦時間下午四點半。 沈頤洲想看看她有沒有新發(fā)什么動態(tài),他就點開了她的社交軟件。 半小時前,剛剛發(fā)布了一張她坐在泰晤士河邊吃速食漢堡的照片。一頭黑色卷發(fā)柔軟地散在肩上,潔白干凈的臉頰上,是她笑起的紅唇。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咖色的呢子大衣,露出細細的腳腕。照片cr. ell。 下面有評論在磕梁風和ell的cp。 手機屏幕倏地黑下去,安靜的庭院里,比早些時候更加的冷了。 沈頤洲起身,把煙蒂丟進了垃圾桶。 而后,無聲地走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