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黃粱 第96節(jié)
眼里進風,梁風望著遠處朦朧的燈。 “,我沒有辦法?!?/br> 她聲音輕得像這晚倫敦重新飄起的雨絲,細密綿涼地打在她微濕的眼簾上。 纖細的手指顫抖,已捏不住柔軟的煙身。 梁風長久地看著那盞路燈下細密的雨簾,鼻間是潮濕而空曠的氣息。而后,她輕輕轉(zhuǎn)過身子,朝ell說道:“我最開始接近他,不過是為了利用他。” …… 在梁風的心里,她的沈頤洲的故事應該有那支潔白的小蒼蘭、晨早的一個癡纏的吻、除夕夜的節(jié)點、那碗她親手下的意大利面和梅雨季節(jié)的輕井澤。 可說與別人聽的時候,只有她與嚴琛的陰謀,她的步步為營,她的滿口謊言和他的無情抽身。 雨簾越來越密。 穿過她濕漉漉的頭發(fā)流下光滑的肩頭。她卻是第一次這樣冷靜、冷漠地講述完這個她從未和別人完整講述過的故事, 梁風忽然在這一瞬間理解那些在神父前坦誠罪過的人,就像她此刻的自己。 她是為了真正的贖罪嗎?不是。 她只是為自己求一個心理安慰。祈求神父理解她、寬恕她的隱瞞,好叫她還能依照現(xiàn)在的生活勉強活下去。 祈求ell理解她的罪有應得、懦弱自卑、不敢再愛。 卻沒想到ell只問她:“你還愛不愛他?” “……我騙了他——” “你還愛不愛他?” “……——” “我是問你,”ell直視她雙眼問道,“你還愛不愛沈頤洲,你想不想親吻他想不想和他上床?” “我只問你這個。”他說。 衣衫傳來徹骨的冷,雨簾將她的雙眼遮蔽,梁風沉默地愣在原地。 她從未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像是被人剝盡衣衫赤/裸/裸。 她有資格對沈頤洲說愛嗎?她有資格再次站到沈頤洲的身邊嗎? 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梁珍嫁到常滿德的家里。寄人籬下,看人眼色。深諳自己永遠做不了主的道理,也在梁珍被打的那天更加知道自己不可多求、不能多求。 因為她不配、因為她不值得。 后來跟著嚴琛去到燕京,又被他千方百計地想要送出去。自問過自己是否這輩子就是這么低賤,要不然他為什么不珍惜。 要不是從小到大還有梁珍愛她,她或許連推開嚴琛的勇氣都沒有。 可沈頤洲呢? 梁風眼眶微微發(fā)脹,在她心里天上月一樣的人。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梁風聲線破碎,潮濕的碎發(fā)貼在她蒼白的臉頰,“我……” “你別給我說配不配的話!”ell一把把煙掐滅扔進附近的垃圾桶,一雙剔亮的眸子看著梁風,冷聲道,“梁風,我討厭你那個長得令人發(fā)困的故事。討厭所有裹著道德外衣的不得不,更討厭你自以為是的配不上。” “喜歡誰就去追誰,想和誰睡覺就去和誰睡覺。你這輩子這么短,這么瞻前顧后那不如不過??傁胫阉惺虑槎级底?,你累不累。這里是倫敦,不是燕京。你明明已經(jīng)離開那里打算開始新的生活,為什么還是這樣無可救藥地陷在過去!” 從未見過ell這般似是發(fā)火的模樣,他像是醉了,又像是異常的清醒。 長久的停頓,他似是自言自語:“如果sarah還活著,我絕不會和她提分手。犯法、犯罪、沒有道德,我認了,我不怕?!?/br> 漆黑的夜幕下,ell望著梁風,像是望著過去的那個自己。 梁風喃喃開口:“sarah是……” “我meimei?!?/br> 長久的愕然,只有細密的雨聲填補。 而后,ell斷斷續(xù)續(xù)地笑了起來,看向她:“我寧愿快樂到極致就死去,也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溫吞地痛苦一輩子?!?/br> “梁風,你已比我幸運太多。” ell抬手將臉頰上的雨水擦盡,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一雙擦得水亮的雙眼看著梁風。 “我只說這么多,梁風?!?/br> - 梁風覺得,她在倫敦的生活對她而言已是新生活,直到那天晚上ell的話。 她自己并沒有真的走出來。 沈頤洲出現(xiàn)的那一瞬,她其實就回到了燕京,回到了那團亂糟糟的過去。 有什么區(qū)別。 她依舊無法正常地面對他,甚至連簡單的笑一笑都做不到。 不是已經(jīng)離開燕京了嗎?不是好好說過再見了嗎? 為什么,為什么還要這樣將這種痛苦和自卑在倫敦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明明他早已經(jīng)把那段過去忘記,如此嫻熟地重新又與她調(diào)/情。 以為在他身邊也能學到他三分的灑脫和漫不經(jīng)心,如今看來,根本就是玲瓏易碎,不堪一擊。 又或者,是不愛的人本就無心。 這想法叫梁風想笑又無由悲哀。 那天之后,ell再未提起過他的meimei,他一如既往的陽光開朗,每天背著攝像機往外跑。梁風也不問,照舊每天六點起床,坐一個小時的公交去位于羅馬街的西裝店上班。 六月末,西裝店新進了一大批新料子。早晨達到店里后,梁風先在工作間換好統(tǒng)一的半裙制服,然后就去簡單清理大門和櫥窗的玻璃。 早晨店里沒什么人,梁風和另一個小姑娘sia看店。 sia主要負責接待客人,梁風則坐在里間收拾新來的布料,并做必要的裁剪、分割和收納。 一整個晨早,店里都沒有人來。 臨近中午的時候,梁風從里間聽到有門口鈴鐺的響聲。 隨后響起sia熱情的聲音。 梁風雖不用出去接待,但也留意聽著外面的聲響,如果客人要量體裁衣,那她便要出去。 明亮的陽光灑在梁風緩慢裁剪的手臂上,她沿著畫好的線仔細前行。 而后,聽見一個過分熟悉的嗓音。純正低沉的倫敦音在他的唇齒中流轉(zhuǎn),每個音節(jié)都變成蠱惑人心的調(diào)子。 梁風坐在里間身體僵硬,落下的剪刀久久都未合起。 直到sia重新里間,看見梁風望著她。 “那個客人……”梁風輕聲開口。 sia彎眼一笑:“走了,就在店里看了一圈,沒說要買衣服?!?/br> “這樣?!绷猴L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出是失落還是慶幸。 安靜幾秒,她重新收回視線,緩慢地沿著布料上的劃線繼續(xù)裁剪。 下午時,她跟著sia待在前廳整理衣物。期間零散又來過幾個客人,梁風幫著其中一位量了身形,而后就再沒客人了。 五點整,sia先下了班。 梁風把前廳的貴重展示物逐一收納進里間,東西還沒收好,就聽見外面?zhèn)鱽礓罏r瀝的雨聲。 梁風偏頭去看,果然又開始下雨。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先把雨傘裝進了包里,防止忘記。今晚沒有拍攝的活,所以她收拾東西時并不著急。 把貴重的展示西裝全都送進里間整理好之后,梁風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后鎖了里間的門。 門店外,雨勢開始一發(fā)不可收拾。 嘩嘩的雨滴擊打在灰色的門沿上,飛濺出四散的水珠。 梁風推開門,立馬感受到一股冷勁的風將她裹挾,鼻間深深吸進一口清冷而潮濕的水汽,有種醍醐灌頂?shù)腻e覺。 大門鎖上,她一邊轉(zhuǎn)身一邊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包。 卻在目光掃去街道的瞬間停止了動作,靜靜地站在店前的門檐下。 而后,幾不可察地將要去拿傘的手調(diào)轉(zhuǎn)方向,只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包的位置。 然后抬腳,跨入這濃重雨幕。 劈頭的傾盆大雨,梁風卻好似一點也感覺不到。 直到那輛汽車停在她的身邊,鳴笛。 她才駐足,轉(zhuǎn)過身子。 朦朧的雨簾后,他輕挑而來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的身上。 開口,聲線伴隨著潮濕的水汽往下沉: “沒帶傘,送你一程?” 淅瀝的雨聲更盛,梁風安靜地注視著他。 一種奇異的、從未有過的情緒從她的心里慢慢升起,想起那天晚上,ell說起的sarah。 衣襟更加濕透,白色的短衫浸出黑色的文胸印記。 像逐漸昭彰的欲/望。 神父說:這里是倫敦,不是燕京了。 神父說:要吻便吻,要上/床便上/床。 手指觸及光滑潮濕的門把手,梁風彎下腰。 “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