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趙進壽問：“四阿哥，快到晚膳時分了，您要不留這兒一起用膳？”

    “吃什么？”

    趙進壽獻寶似得捧了食盒給胤禛瞧：“這是萬歲爺賜的，等下奴才再去寧壽宮小廚房討幾個菜，五阿哥怕是也要用呢?！?/br>
    “不必了?！彼陌⒏缑蛎虼剑屭w進壽別在自己跟前湊那么近，“宮宴的菜，本阿哥又不是沒吃過?！?/br>
    他站了起來，“蘇培盛，先回去吧?！?/br>
    主仆兩走出了院子。

    元衿和五阿哥在花園里鬧騰，也不知道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樣，只聽見遠遠傳來元衿清脆的喊聲。

    “五哥哥，你站起來的時候慢一點，我踩不穩(wěn)了?！?/br>
    “小元衿，你到底要哪朵梅花啊，這都換了三朵了！五哥騎射可沒大哥好，再扛把你摔了可不許哭啊！”

    胤禛素來是知道這個五弟的，天賦一般、心眼實誠，除了被太后和他親額娘宜妃趕鴨子上架念書時不太高興，其他時候都傻樂著。

    現(xiàn)在傻樂到給小姑娘當馬騎，這都小半個時辰了，還不收著。

    也不知道皇子的端莊審慎都去了哪里。

    “五哥，這花采下來都不新鮮了，要不我們把燈掛梅花樹上，晚上再點怎么樣？”

    “倒也行，上次三哥說，夜里賞梅別有意趣，還被大學士夸有文人雅趣呢！”五阿哥驚喜的說，“沒想到我們小元衿無師自通誒！”

    胤禛握著兔子燈的手松了松，兔子燈差點摔地上。

    “啊喲?！碧K培盛跟著喊了聲，“這燈……”

    他也看到聽到了，就給自家主子出主意，“五公主既然今日點過燈了，您要不送別的公主？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都是愛玩的年紀呢，您送過去，萬歲爺知道了也會覺得您……”

    胤禛橫了他眼，“四meimei有宜妃準備，七meimei在額娘那兒，她們都有，就五meimei沒有，你剛剛瞧見花園里哪盞是兔子燈了？”

    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斥責了蘇培盛一句：“你是不是瞎了心眼，就是都沒有我也不送六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到這里，胤禛倏然住口，涼涼掃了眼杵在一旁的趙進壽。

    胤禛把燈交給趙進壽，趕他進屋，“去放公主書桌上吧?！?/br>
    他抬腳出了院子，越往前走，那兩人的笑鬧聲就越清晰。

    “怎么就這么鬧哄哄的?！?/br>
    蘇培盛指指另一邊，“主子，咱往那里走，后頭有扇小門可以從御花園進東二長街，那兒安靜?！?/br>
    “安靜？”

    四阿哥轉身回了院落，還不忘教訓蘇培盛，“一過申時，東二長街那里就有太監(jiān)領飯，正是最不安靜的時候?！?/br>
    蘇培盛連連打嘴。

    他坐回書桌前，問趙進壽要回燈籠，“這燈籠玩法特別，得我來教她。”

    那頭，元衿也沒能把燈籠掛上梅花樹，和五阿哥來個夜里賞梅。

    五阿哥被親額娘宜妃派來的嬤嬤喊了去。

    他走得不情不愿，在元衿眼淚汪汪的不舍里一步三回頭，最后還把太后賞的元宵荷包解下來，送給meimei道歉。

    元衿也不舍得他，紫禁城本來就沉悶，元宵這種團圓日子又敏感，只剩一人獨處容易胡思亂想。

    上輩子，她逢年過節(jié)也愛往老宅湊，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先熱熱鬧鬧地把哄老爺子高興了，把節(jié)日的氣氛搞起來，把那些亂糟糟的事統(tǒng)統(tǒng)都變成一句話——過完年再說。

    她提著小荷包走到自個兒院落前，趙進壽迎上來說：“小主子，四阿哥在呢?！?/br>
    元衿樂呵呵點頭。

    剛送走一個，又迎來一個，老天爺真待她不薄。

    可下一句，元衿笑不出來了。

    “四阿哥等您好久了，他瞧見您和五阿哥在花園里玩得高興，不忍心打擾您，就到這兒等您。”

    “等……等多久了？”

    趙進壽比了個“一”。

    “一刻鐘？”

    趙進壽搖頭，“一個時辰呢！四阿哥本來都想走了，可想著要給您兔子燈，這又回來等您?！?/br>
    他邊說邊笑，元衿恨不得削他腦袋。

    她站在門檻外，問蒼天片刻后，只能撿起無辜小meimei的路，一條道走到黑了。

    元衿提起裙擺沖進院子，也不管胤禛什么臉色，直接就撲到他身上。

    “四哥哥！你怎么來了！”

    胤禛接住她喝到：“元衿，怎么走路莽莽撞撞，有沒有點規(guī)矩了？”

    她厚著臉皮不管不顧，拉著四阿哥的袖子直喊：“咦，外頭天還亮呢，我是不是在白日做夢？四哥哥你怎么來了？”

    元衿心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幸好自己這具身體之前營養(yǎng)差長得矮，這才能把忘事軟萌小蘿莉扮演得形神合一。

    胤禛見元衿沒心沒肺，只顧著高興的樣子，在心里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五meimei是真的還小，她什么都不懂。

    “不是說好給你送兔子燈的嗎？你沒能去宮宴，我就給你送過來了。”

    元衿捧著這盞兔子燈眼睛發(fā)亮。

    胤禛送的這盞和她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眼睛是縫上去的黑珍珠，身上還墜著許多小米珠做裝飾，比花里胡哨裝飾更特別的是手柄。

    “平安！”她大聲念了出來，揚起笑臉和胤禛說，“四哥平安，我也平安！”

    胤禛揉揉元衿的小發(fā)揪，拉著她坐下，先指指書桌上的佛經(jīng)問練字的事。

    元衿一一回答，倒也不避諱。

    “這字是學皇祖母送來的佛經(jīng)上的，佛經(jīng)是我想祈福的，我除夕夜摔頭都不能好好過年，還是靜心祝禱下吧。”

    胤禛：“你說得對，是得好好祈福?！?/br>
    元衿跟著點頭，他又話鋒一轉。

    “祈福是求神佛，平安更要自己注意，你剛才是怎么踏在五阿哥身上登高的？那時候怎么不記得平安了？”

    來了，來了。

    元衿默念，他帶著討債的步伐來了。

    想她元衿小公主，常年海里游，深潛浮潛自由泳，上哄得了八十老頭，下能騙二十妙齡小伙。

    結果才來清宮半個月，就在未來大boss身上翻了車。

    四阿哥上次來，關心附帶整整一小時的爹系訓話。

    這樣的人都有獨占欲，看見自己乖巧的小meimei和別的哥哥玩玩鬧鬧兩個鐘，那心里的小本本怕是已經(jīng)等身高了。

    元衿沒想好怎么回答，就捧著臉朝他笑。

    胤禛無奈：“你笑什么，我問你話呢！”

    元衿還是笑，她笑起來甜津津，看人的眼神又亮又專注，在這樣的注視下，胤禛沒一會兒就繃不住了。

    “四哥哥，過完年再說吧?！彼龘u著腦袋說，“你要訓我都過完年再說?！?/br>
    “哪天算過完年？”

    “元宵？”

    胤禛在心底一合計，離三更還有三個時辰不到，他在這里等等就行。

    “那行，咱們先玩兔子燈，三個時辰后我再說你?！?/br>
    元衿：“……”

    她覺得四阿哥現(xiàn)在值得一個熱搜，叫“雍正為訓meimei苦熬六小時，只為過完年再說”。

    胤禛取了火燭，替元衿點了兔子燈，火燭搖晃印著他的臉頰，襯出他滿臉的心事。

    “四哥，你要不還是說了吧。”

    “不是過完年再說？”

    “我怕四哥哥憋的難受?！?/br>
    元衿自己就不愛憋話，如果實在無人可說，她就花錢找陪聊，甚至曾經(jīng)斥巨款去迪士尼讓玲娜貝兒聽自己吐槽董事會的元家人全不是東西。

    現(xiàn)在沒有川沙妲己，但可以有清宮妲己兔子燈將就，反正他們都有尾巴，就是兔子燈的尾巴比兒兒磕磣點。

    “四哥哥，你忍不住就對著兔子燈說，我保證不偷聽?！?/br>
    胤禛橫了她一眼，真就抱起這兔子燈，在院子里開始和它嘮嗑。

    “兔子啊，你知道為什么五阿哥現(xiàn)在不見了嘛？”

    沒人回答他，他自問自答。

    “因為宜妃娘娘找他去翊坤宮吃元宵?！?/br>
    還是沒人回答他，但不妨礙他繼續(xù)。

    “其實宜妃不止叫了五阿哥，還叫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這是為什么呢？”

    元衿坐在門檻上，虛捂著耳朵，但每一句其實都鉆進了她耳朵。

    “他們?nèi)齻€是一母同胞，宮里都知道，只有某個小公主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當初病成那樣人家怎么沒去看她？誰大風大雪里去看她，她都忘得一干二凈了?！?/br>
    元衿心里都笑瘋了，但面上還是要忍。

    實在忍不住時，就松開捂耳朵的手，轉而去把嘴角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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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為訓meimei精神異常，單機對話遲遲不結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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