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就那么一個手電筒，他爹起床沒摸到手電，摸黑下樓絆了一跤。

    ……可以說是撞了槍口。

    許久沒動怒的原雨爹一次性發(fā)了個大的，舞著棍子就要抽他。為了把自己的試卷搶回來，原雨生生挨了好幾下。

    “你讀什么書，你說你讀什么書？啊？？”

    “我就想讀書！不行嗎！”原雨快憋死了，沖他爹大吼道，“讀書一樣能有出息，怎么就不比種地強！你不愿意供我念，我自己想辦法賺錢行吧！”

    從前他爹只是嘴上叨叨，其實該交學(xué)費的時候也幫他交了，所以讓原雨干活也好，打罵他也罷，原雨都能忍?？僧?dāng)他爹明確說出連下學(xué)期都不讓他上的時候，原雨真忍不住了。

    他穿著單薄的睡衣，抱著自己的書包和幾張試卷，大晚上的沖出了家門。

    村子里靜得很，只有原家鬧騰。

    原雨繞了一大圈，躲開了他爹，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只能去找程灼。

    他幫過那么多人，可這個時間點，他只能確信程灼會收留他。

    原雨跑過田埂，從村子的另一邊跑到程家樓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氣。

    他對著那扇永遠也不關(guān)的窗戶，小聲喊道：“程灼，程灼……”

    音量還沒狗叫聲大，可他不敢聲張。

    他只能寄希望于程灼還沒睡了。

    第36章

    也不知是不是原雨運氣好, 過不多時，二樓窗戶里彈出一顆英俊的腦袋來。

    看見他，程灼挑了下眉，又轉(zhuǎn)身進去了。原雨就跑到程家門口蹲著, 一邊警惕地往自己家的方向看。

    一分鐘后, 一條胳膊從門里伸出來, 把他拽了進去。

    程灼一直抱著他，上了二樓就開始咬他耳朵, 語氣揶揄：“怎么，想我想成這樣？衣服都沒換就出門？”

    原雨沒說話，一直往他懷里躲。只是在程灼摸到他后背的時候, 原雨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程灼感覺到不對，把人翻出來開始扒他衣服。

    干凈的后背上什么都沒有，但程灼伸手按了按剛剛碰到的地方，果不其然看見原雨抖了抖, “疼……”

    “你爸又打你了？”程灼有些無語，轉(zhuǎn)身去找上回沒用完的藥膏。

    那東西被他放在抽屜里，程灼收起了木樓梯, 開了燈，讓原雨把衣服脫掉。

    淤青出得沒那么快, 這回上藥只能讓原雨指地方，程灼一邊用手按，一邊判斷原雨的傷勢范圍, 好不容易才把藥上好。

    “他怎么這么喜歡打人??？”程灼有點生氣了，他之前就想說這話, 奈何別人的父母不好指摘，按捺到現(xiàn)在才吐槽, “孩子不順自己的意就搞棍棒教育？我爸那個傻逼都沒那么愛動手——以前我還沒來的時候，他也這樣？”

    原雨搖搖頭：“阿姐走前他不太打人的，而且以前，他只打我媽和阿姐。阿姐那次……是我頭一次挨打?！?/br>
    程灼：“……”

    打人還只挑女兒老婆，這人真是爛到家了。

    “對了，說起你姐。”程灼忽然想起件事，“她拿到上個月工資了，買了個小手機，半小時前剛給我打了電話。她說她早上7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中午11點到13點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有雙休日。你以后要是想聯(lián)系她，挑她休息的時間給她打電話就好?！背套破鹕碜呦蜃狼?，“我把她號碼抄給你?！?/br>
    程灼寫字有種放浪不羈的瀟灑，一串?dāng)?shù)字愣是被他寫出了某種筆鋒感。他寫完，把紙一撕，拿過去交給原雨：“給?！?/br>
    原雨默默收下，想了想，走過去放進書包里。

    程灼扶著他的肩把人推回床上，在他對面坐下：“說吧，今天你爸又為了什么事情打你？”

    “我剛在寫作業(yè)……”原雨揉了揉臉，感覺有點疲憊，“家里就一個手電筒，我爹平時放在床頭的。因為他腿不好，晚上起夜不安全，得照著路?！?/br>
    “那跟你寫作業(yè)有什么關(guān)系……你爸作業(yè)都不讓你寫嗎？”

    “他不喜歡看見我寫作業(yè)，我一般都在學(xué)校寫。不過，”原雨頓了頓，“剛剛是因為我拿著他的手電在寫作業(yè)，他起夜下樓的時候絆了一跤?！?/br>
    “……”

    程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無語感：“你做作業(yè)……都不開個燈？”

    “不能開?！痹暾f完，抬眼看見程灼面色不虞，還笑著安慰他，“也沒事，我早習(xí)慣了，就是最近期末，作業(yè)比較多，我沒能在學(xué)校里寫完?！?/br>
    程灼看了眼手機，現(xiàn)在還沒到晚上十點，盡管村里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睡了，但這仍然不算一個非常晚的時間。

    在江城的時候，這個點他們學(xué)校都還沒放學(xué)。

    他不知道怎么說，搓了搓原雨頭頂?shù)念^發(fā)：“現(xiàn)在寫完了嗎？”

    原雨搖頭。

    “那在我這兒寫吧，我奶奶從不攔著我開燈。”

    其實程灼這兒的條件都不算好，沒有臺燈，但原雨還是喜歡來他這里寫作業(yè)。程灼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是在家寫作業(yè)的條件還不如這里。

    “我先睡了?！背套聘f，“你寫完自己過來睡?！?/br>
    “好?！痹陸?yīng)了聲，低頭寫作業(yè)。

    四周又安靜下來，原雨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寫完那些卷子，抬頭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

    程灼四肢舒展，半張臉隱沒在床帳投下的陰影里。原雨熄了燈，爬上床的時候，他低頭輕輕親了下程灼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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