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又是那種有故事但不說的表情。

    程灼很不喜歡這樣，他雖然沒想融入哪個圈子，但還是不喜歡這種明白的因為不了解某個人某件事而產(chǎn)生的排斥感，于是打斷了她：“姑姑你是不是要進(jìn)去？”

    程灼看了眼旁邊站著的老師，剛才的對話他聽到了的。

    大姑姑有點尷尬：“啊……是。”

    “那你去吧，我跟原雨一起去坐車?！背套普f。

    “那……也行，你到家給我……”

    程灼笑了：“我丟不了。打電話麻煩，我就不打了?！?/br>
    程灼目送姑姑跟著老師離開，直到那背影拐過彎看不到了，他才轉(zhuǎn)過臉，看著原雨又問了一遍：“藥店在哪兒？”

    到這份上，原雨哪還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當(dāng)時就皺起了臉，為難地說：“不用了吧……”

    “我這個人，”程灼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鼻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有病吃藥’，以及‘離病號遠(yuǎn)一點’。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去？我不跟病人一起走的?！?/br>
    原雨聲氣微弱地抗議：“我只是覺得我們正好順路……”

    不一起走也沒什么關(guān)系的，反正他想說的關(guān)于《五三》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

    就是程灼好像沒答應(yīng)……

    “行。”程灼點點頭，“那我自己回去了，你別跟著我?！?/br>
    他抬腿就走。知道車站到大姑姑家再到學(xué)校的路線，他可以憑借方向感和距離感推導(dǎo)出從學(xué)校到公交車站的近路，所以盡管此時走的方向他從未走過，依然走得胸有成竹。

    原雨急匆匆地跟上：“那習(xí)題冊明天早上……”

    他沖得太急，呼吸沒控制好，忍不住偏頭咳嗽了兩聲。

    程灼理都不理他。

    “你答應(yīng)過的……”

    “我不跟病號說話。”

    原雨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那個大步流星地挺拔背影，無奈又糾結(jié)地擰起了眉。

    他咬著唇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快步走上去，抓住程灼的小臂。

    入手的手感讓原雨有點意外。

    好瘦……弱？

    “別碰我?！背套泼偷厮﹂_他，聲線高了起來，“干嘛你？”

    原雨被他驚了一下，回過神，磕磕巴巴地指了指另一邊：“藥、藥店，在那邊……”

    程灼冷笑一聲：“剛不還說自己沒事呢嗎？”

    原雨覺得自己特委屈：“那你不是不理我嗎？”

    “就為了《五三》？”

    原雨點頭——那不然呢？

    程灼被他逗樂了。

    倒也不是生氣，就是奇怪世界上怎么還有這種人，自己生病了不在意，倒是關(guān)心還沒拿到手的教輔。

    等他回去的時候要是給黃孟輝他們講奇人異事，原雨這款絕對可以列在榜單第一名上。

    “那走，”程灼挑了下眉，“你帶路?！?/br>
    原雨至今沒搞明白程灼情緒起伏的邏輯都是怎樣的，他只能感覺到這位大爺這會兒心情莫名變好了起來。他可不敢浪費這種機(jī)會，忙快走了幾步，帶著程灼來到最近的藥店前。

    那藥店門面灰撲撲的，夾在一堆五金店和雜貨店中間，十分不起眼。程灼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邁步進(jìn)去了。

    才來楊槐兩天，他感覺自己對窮、亂、臟的落后面貌接受度越來越高了。

    藥店里一般都有執(zhí)證藥師，程灼進(jìn)門就問：“醫(yī)生，他發(fā)燒了，吃點什么藥？”

    柜臺后的中年女人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走到面前的原雨。

    在細(xì)致詢問過幾個問題以后，藥師拿了兩盒藥過來放在臺面上：“沒多大問題，疲勞加著涼。這兩盒藥都是一天兩次，一次一顆，飯前服用。一共33塊，怎么付？”

    “現(xiàn)金。”程灼邊掏錢邊笑，原雨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只覺得莫名。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走出店門才敢問。

    “沒什么。”程灼笑的是藥店柜臺上居然有藍(lán)綠兩張收款碼，而他沒有手機(jī)。

    原雨沒再追問。他捏了捏藥袋，不確定地說：“錢我會還的。”

    “誰要你還，事多?！背套瓶粗鴥蛇叺能?，準(zhǔn)備過馬路。

    “那習(xí)題冊……”

    “明早是吧？我這兩天都6點40左右醒，我起了給你拿過去？”程灼昨天聽見過原雨送村里小孩上學(xué)，想他那個時間應(yīng)該還沒出發(fā)。

    他說著，目視前方，手往后隨便一撈，抓到原雨的手腕就往前拖，快步將人拖過了路口。

    原雨被他拉得踉蹌：“就……6點40吧，不用你過來，我去你家拿就好?！?/br>
    “行吧?！背套葡肓讼胝f，“那這樣，晚上的藥我也看不著，早上的藥你來我面前吃，吃一天我給你一本。”

    一時間原雨又喜又驚。

    喜的是，“不止一本??？”

    驚的是，“為什么不能一次性給我……”

    “因為，”程灼歪了下頭，話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dāng)然，“我樂意啊。”

    ……

    東西還在程灼手上，原雨只能順著他的脾氣。

    第二天一早，原雨提前從家里出來，沒去接村里那些小孩兒，先上了程奶奶家。

    程奶奶向來起得早，原雨來的時候，她正在燒土灶。廚房里一股煙熏火燎的柴火味。

    他往里走了點，確定從自己家的角度看不見這邊以后，才喊了一句：“程奶奶，程灼起床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