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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他是開著越野車向最近的補充地點走的,結果到了的時候只剩下一片廢墟,連個加油的地方都沒有。他從廢墟里挖出來一點干糧和水,給發(fā)著高燒的小朋友找了點藥。他自己倒是仗著驚人的恢復力,把傷口恢復了五六成。 第二天。越野車徹底沒了油,他把全部的補充物資都給了小朋友。高溫灼燒著他的肌膚,他開始暈暈沉沉,透支謹慎里的副作用再也壓抑不住。 陳淵最后一聲“快逃”近乎撕心裂肺,在徐尋腦中徘徊不去。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再次聽見對方說話,是將近十年以后的事。 而他,當時沒有認出來對方。 第三天。白晝又再次到來,小朋友在他背后不斷哭著,他從沙坡上滑下去,又爬上來,迷迷瞪瞪走過不知距離幾何。天空中有機械的轟鳴聲,一輛直升機在他面前降落。一抹軍綠色在他眼前展現,向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請問是徐尋同志嗎!我是海燕部隊隊長顧鑫,接到56處命令來此接應?!?/br> 他結下身后背著小朋友的布袋交給對方,用沙啞的不成樣子的喉嚨喊道:“顧叔,保護好你閨女。” 他一頭砸了下去,沒有了意識,靈魂陷入濃稠的黑暗。 聽覺比視覺率先恢復,一個明朗的女聲卷著醫(yī)護室儀器的滴答聲:“我剛才明明看見兒子手指動了!” 他掙扎著睜開眼。一個扎著馬尾的女人,在他面前晃悠:“兒砸,你還記得你媽不?我是你媽韓芃芃!” 一個穿著護士服的人走了進來:“呀!昨個剛轉院今天就醒了!” “誒呦,您這個,兒子今年快高考了吧,結果還出了車禍。不過這年輕人恢復的就是快!” 徐尋的大腦一片空白,被壓抑的傷痛和絕望從骨子里蔓延出來,滲入每個細胞。他抱著頭,壓抑的哭了起來,聲音低啞,想努力在空白的腦中捕捉些什么,卻一無所獲。 “誒,孩子,你怎么哭了哪里難受嗎……” ------------------ 眼淚順著徐尋的面頰不斷滑下,他從記憶里掙扎著醒來回到自己的精神海里。 他還沒喘勻氣,便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海產生了一絲絲波動。 “救救我……” 陳淵!徐尋立刻就意識到,那是他和陳淵精神海中的共鳴向他發(fā)出的信號。他跑出去,尋覓著陳淵精神游絲的由頭,陳淵側躺在墳墓前。塵土和雪花輕輕覆蓋在他的身上。 徐尋半抱起他,讓他把他攏在懷里。他想把將完整的白狼擬態(tài)放入陳淵的精神海,卻收到了阻攔。 陳淵的精神海被韓江雪混合著傳道士“安息”異能的精神碎片自行修補。他現在只是安靜的睡在雪地里,似乎做了一個不算壞的夢。 十年前的某一天。是他和徐尋分開前,陳淵最后一次去拉薩的據點找調笑令,安排加入一旦任務失敗,便清洗徐尋記憶的事。那個據點大隱隱于市,就在游客如織的大昭寺旁邊一個小酒館里。 拉薩的初雪蓋在石磚地上。寒風鉆進他的骨縫。 他不信神佛,更未在大昭寺許過愿。但或許是冥冥中感受到什么,那一天他扮成旅客走了進去。 他突然想起徐尋曾對開玩笑說“菩薩是一個熱心腸的東方女人,你要是在有難題就去請他幫忙,不要老皺眉?!?/br> 當時他是怎么答得?好像是“菩薩不是女人?!?/br> 可是,大昭寺供奉的不是菩薩。里面的神佛也從來不熱心腸。 他看著五體投地朝拜的信徒,蒼白的指尖劃過金光燦燦的經筒。不知道走到那個角落里,灰蒙蒙地墻角里有一座無人問津的神像。 不信神佛的他,鬼使神差地合掌祈求。 “我希望徐尋,能有很好很長的一生?!?/br> 說完,他了無牽掛轉身向地凍天寒。 那時的他還太年輕,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不知道即使被扔在十里春風的烏托邦里,被拋棄的人依舊不會過得很好。 但是,他現在知道了。莫問緣劫,與子同行。 陳淵精神海里屏障解開,將徐尋的精神體拉了進來。 -------------- 精神海。 雪白的狼,踏著碧藍如洗的海面,舒適的海風將他柔軟的毛發(fā)吹起,宛若雪絨層疊。 太安靜了。 萬籟喧囂都被海嘯卷入深海,所有哀痛與絕望的聲響都被淹沒,成為海底永遠不會翻起的淤泥。 海面下,深處巨鯨一掃尾巴不見了蹤影。 海面上,雪白狼王舒展著四肢向前跑去。 全身赤/裸的青年躺在海面的中央,雙目緊閉,神情悲憫而柔和,沒有一絲蘇醒的跡象。 一臉肅殺和冰冷的白狼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對方的手,又蹭了蹭對方的脖頸,拿鼻尖拱了拱對方的臉頰。對方沒有反應,白狼也不惱,乖乖趴在青年的身邊。 時間在寂靜中失去存在感。 鴉羽般的睫毛動了動,露出一雙深邃又透亮的雙眼,他抬手撫摸白狼雪白的毛發(fā)。 “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br> ----------------------------------------------------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么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