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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兒聞言,來到客房內(nèi),驚訝發(fā)現(xiàn),這女子原是問筠的貼身婢女。 問筠婢女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如雷灌頂一般,震碎了允兒的心腸肺腑。 問筠的親生父親背叛大宋,需要得到黨項另一貴族—沒藏氏的支持。 但奈何,自己沒有可以等價交換的資本。 思來想去,父親最終選定將最貌美的女兒問筠,許配給沒藏家族,用來換取信任。 問筠寧死不從,想不到一向疼愛她的父親表面順從,卻用一碗藥酒將她迷暈,親自送進沒藏府邸,強行圓房。 第二日清醒過來的問筠,見到滿眼陌生景象,她急急忙忙起身。 可是起身時劇烈的痛楚,與眼中落英繽紛的繡褥,如五雷轟頂般,震碎了她的心。 眾叛親離下,問筠萬念俱灰,服下毒/酒/自/裁,卻被沒藏一族救回。 可救人的解藥,想不到卻是更毒的/毒//藥,沒藏一族逼迫問筠修習(xí)妖術(shù)。 如果不從,就斷/藥/逼她就范。 問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時間久了,血rou之軀終究抗不住毒//癮的摧殘,放棄了抵抗,隨波逐流。 她的法術(shù)見長,卻再也無法擺脫那解藥…… 原來那日宋夏兩軍對陣,她在陣中是一心求死。 原來這一切,都是問筠精心策劃的。 最終的目的,只為最后再見心愛之人一面,然后親自/死在她的手中。 就當(dāng)是為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心,可以離心愛之人的心,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黨項貴族千金問筠,便是墓中之人?!弊佑窀锌瑖@。 “正是?!逼牌蓬h首。 “這顧李姓氏又是為哪般?”若兮細細詢問。 “是她的遺愿……” 茶社婆婆的聲音沉寂了下去,明亮的眼中,終于添了一絲愁云。 “倒也算入土為安……” 若兮望向墓碑,略表欣慰。 “哪里算得上入土為安啊……那日宋夏交戰(zhàn),她斗法敗陣,早已爆體而亡。這里,不過是個衣冠冢罷了?!?/br> 萬般紅塵往事最后只化為婆婆的一聲長嘆。 “那允兒后來怎樣了?”若兮輕聲追問。 “她丟了封賞,隱居山中,為心愛之人立碑,日日誦經(jīng)超度,盼望對方安息?!?/br> 婆婆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愧疚與留戀。 隨后又轉(zhuǎn)過頭誠懇地望向子玉:“姑娘,婆婆知道你是有大本領(lǐng)的人,想求你一事?!?/br> “婆婆但說無妨。” “從那時起,我便帶著無盡愧疚與悔恨度日……” 人世間,后悔與愧疚,并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情感。 后悔,是做了錯誤的決定,下一次重新來過,一切還可以挽回。 愧疚,是持續(xù)而長久的。 是當(dāng)每一次回想起當(dāng)初犯下的錯誤時,心中便有一萬種如果出現(xiàn)。 而每一次的如果,最終導(dǎo)向的結(jié)果,都要比現(xiàn)實中的完美。 這種感覺如同一把生銹的鈍刀子,每當(dāng)‘如果’出現(xiàn)一次,自己的心,便被鈍刀子凌遲一刀。 這種痛苦,綿延不絕,無窮無盡…… 如果可以,允兒多想回到當(dāng)日。 在月老祠堂,對問筠解釋清楚。 如果,當(dāng)初她真的順著問筠的話說下去,又哪怕只是用玩笑敷衍過去,或許一切都還能補救…… 允兒也曾無數(shù)次回想,如果她當(dāng)初更勇敢一些,如果當(dāng)日問筠探問自己心意之時,自己應(yīng)允了她,告訴她月老面前也曾也心許一人。 問筠是否就可以留在自己身邊?是否真的可以永遠留在大宋?是否就可以逃出沒藏氏的魔爪? 如果,之后的日子里,自己能夠更加堅定,始終把問筠留在身邊。 雖然可能被家族不容,那就索性帶著愛人浪跡天涯,或許二人也會僥幸逃脫家族的束縛,也就不會經(jīng)歷之后的家族對立。 如果,問筠沒有同她的父親離開大宋疆域,她也不會被強行許配給沒藏家族當(dāng)成人質(zhì)。 那樣她就不會造下眾多殺業(yè),也就不會有后來被心愛之人手刃的結(jié)局…… 如果,二人隱姓埋名,隱居山林,相濡以沫,相依相伴。 問筠就更不必用自己的死亡,才能換來一個,以允兒之姓,冠她之名的心愿得以實現(xiàn)…… 可惜,沒有如果…… 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心中無盡的愧疚,如同已經(jīng)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撫平的傷口。 如今又連皮帶rou般的撕扯開,痛楚綿延不斷,愈發(fā)難耐。 “從那日起我便日日誦經(jīng),盼能洗刷她的業(yè)債,盼她早日轉(zhuǎn)生。” 說著說著,茶社婆婆的聲音開始顫抖,“姑娘,婆婆就是想知道,我的問筠,她重返輪回了嗎?她是不是還在地獄受苦?她過得好不好……飲食可安……玉體可暖……是否幸福?” “好,我替您問上一番?!?/br> 子玉點頭應(yīng)允了婆婆的請求。 “婆婆,只有一事。” 子玉抬起頭,略帶愧疚地望向婆婆的眼睛,面露難色,“須有信物,方可追尋魂靈?!?/br> “信物,有的……” 茶社婆婆挽起衣袖,白皙的手腕上,系著一根醒目的紅繩。 婆婆解開紅繩,如手捧明珠般交給子玉,“紅繩為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