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團，偷偷的落淚。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從此之后再也沒有親人了，當(dāng)時只有五歲的我只覺得天塌了?！?/br>
    養(yǎng)母看著角落里小小的背影，心疼極了，將子玉摟在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溫暖的手心和富有節(jié)奏的心跳聲撫平了子玉內(nèi)心的恐懼與思念，最后終于在養(yǎng)母的懷中安穩(wěn)的睡去。

    “開始時我本不知她口不能言，耳不能聽。

    但是之后的日子，相處久了，我漸漸發(fā)現(xiàn)，在她身后叫她，她不應(yīng)聲，問她話她不回答，只會與我打手勢，我才方知她的境況。”

    第19章 第四卷 此情可待成追憶（二）

    子玉的養(yǎng)母雖然耳聾口啞，無法說話，無法與人溝通，但是心地善良，將子玉的衣食住行照顧得很好。

    盡管家中糧食無多，養(yǎng)母每日卻利用僅有的食材，換著法子做些好吃的給病弱的子玉補養(yǎng)身體。

    又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有的母愛，都一股腦兒的給予這撿來的孩子，給予她最悉心的陪伴，甚至超過她之前所擁有的。

    春天冰雪消融，大手牽小手，母女二人一同上山上挖野菜，在山上捉一些蚱蜢回家給雞吃，雞窩中撿回的雞蛋盡數(shù)落入到子玉的飯碗中。

    在小柴屋的后院開墾一片菜地，一同播種澆水。

    夏季到來，二人到河邊撈些鯽魚，回家燉成奶白色的魚湯打牙祭。

    本來經(jīng)歷過溺水，子玉十分害怕這些河流湖泊，可是想到可以抓魚改善生活，對水的恐懼全部轉(zhuǎn)化成對魚湯的渴望。

    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jié)，山上漫山遍野的山里紅，酸酸甜甜，還有黃燦燦的柿子，摘回家擺在窗臺邊，等著柿子變得綿軟成熟。

    冬天，圍在火爐旁，安安靜靜地寫寫畫畫。

    “養(yǎng)母不識字，所以我與養(yǎng)母一些簡單的交流只能通過畫畫來表達?！?/br>
    子玉的眼中終于流露出對往昔的留戀，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是足夠若兮敏感地捕捉到。

    養(yǎng)母將自己無限的母愛給予子玉，彌補了她內(nèi)心所有的空缺。

    年幼喪母的若兮也十分渴望這樣的愛，見到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子玉可以得到這樣彌足珍貴的東西。

    又在自己不曾參與的時光，有養(yǎng)母這樣愛護子玉，若兮竟對子玉的養(yǎng)母心生感激。

    母女兩個人之間不能言語交流，本不是一件好事。

    但慶幸有阿柔在一旁，每日都會找些機會與子玉對話，玩耍，談心，才使得她的語言功能沒有退化。

    阿柔生前，想必也是家世優(yōu)隆的富家千金，飽讀詩書，雖然身死，但是記憶殘留。

    她見子玉如此孤單，時間久了總不能不學(xué)無術(shù)。

    便將自己記憶中殘存的知識，盡數(shù)交給子玉，如同家庭教師一般。

    “有一天，我站在養(yǎng)母面前忸怩半天，終于開口叫了一聲娘，會讀一些簡單唇語的養(yǎng)母，當(dāng)場淚如雨下，激動得抱著我久久不肯放手，我才方知原來養(yǎng)母竟是這般珍惜這份親情?！?/br>
    那段日子，雖然物資并不充沛。

    但是在這一方小天地里，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母女二人，卻一起攜手度過了最幸福的時光。

    可是好景不長，仿佛子玉天生帶著晦氣一般，剛剛擁有的東西總會被無情地奪去。

    一年入秋，養(yǎng)母開始不停地咳嗽，最后嚴(yán)重到整夜只能坐在床上才能打盹片刻。

    年幼的子玉焦急萬分又不懂得去尋大夫，不多時，養(yǎng)母便一病不起，嘔血身亡。

    “養(yǎng)母去世那晚，是我人生最黑暗的夜晚，那一晚的悲痛甚至超過了我失去親生母親。

    所幸阿柔一直陪伴身邊，教我埋葬了養(yǎng)母。

    可是放眼望去，天下之大卻不知何處容身，只能形單影只的住在養(yǎng)母留下的柴屋里，回想養(yǎng)母生前交給我的技能，努力生存?！?/br>
    “子玉……”幾日來若兮第一次呼喚這個的名字。

    子玉簡直受寵若驚，她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若兮，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你會記恨你生母嗎？”

    若兮輕聲軟語詢問著子玉，她想過去輕輕抱緊子玉，想親口告訴她即使沒有了母親，這個世上也會有人繼續(xù)愛她關(guān)心她。

    至少，自己現(xiàn)在就這樣，滿心滿意地，喜歡她，關(guān)心她。

    可是萬般沖動只能遏制在腦中，她以什么樣的身份，又有什么資格做這些。

    子玉看著若兮，垂眸搖了搖頭，“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br>
    話從口出，堵了外人的口，卻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哪有親娘真的狠心葬送自己孩兒的性命，輕言原諒很難做到。

    可若是到了當(dāng)時那般地步，或許又真的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不經(jīng)歷當(dāng)時的處境，也無法將心比心。

    子玉也想過要怨恨親娘，但又不知道這怨恨應(yīng)該從何而起。

    恨她自私嗎？可是她明明山窮水盡卻沒有拋棄孩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帶在身邊。

    她放棄了尊嚴(yán)，盡她一切所能想辦法，四處碰壁卻依然不敢放棄。

    恨她帶自己赴死嗎？長痛不如短痛，早些解脫早些轉(zhuǎn)生，以她當(dāng)時的處境來說似乎并沒有其他解決辦法。

    生母眼界有限，沒有生存本能，自己活下去都很困難，何況還帶著生病的孩子，或許真的只有死亡才能換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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