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程真是餓醒的。 傍晚蒞臨,日光威脅分文不減。直直穿透針腳稀疏的窗簾,打在一屋簡單陳列的家具上。 她渾身赤裸,浸浴室內(nèi)熱浪。掀開薄毯,在床上摸索不知被葉世文扔去何處的底褲,移動時大腿內(nèi)側(cè)格外酸脹。 仿佛耗了整夜,為楊貴妃千里走單騎,加急送荔枝。 “你偷吃我的即食面?” 程真只穿了件T恤,打開房門,質(zhì)問沙發(fā)上半裸的男人。顯然他已沐浴一番,圍了條白色圍巾在腰,舒展雄性體魄。發(fā)梢半濕,往后梳,用眉頭額角去印證美色有用。 出前一丁應(yīng)付他代言費。 “麻油味不好吃,你下次記得買黑蒜豬骨那款?!?/br> 葉世文餓極了。身為男人,言出必行,說做一晚就做一晚,非雞鳴不收兵。二人難辨黏膩的到底是汗水、淚水抑或……某些水,總之天色拂亮,他才肯抱著沒了半條命的程真入睡。 睡了一整個白晝。 他沖完涼,去廚房探索一輪。此刻筷子在碗里攪拌兩圈,葉世文撩起冒著熱氣的面條送入嘴里,“你是不是女人來的?冰箱只有可口可樂,你不如別買冰箱,浪費電?!?/br> 程真翻了個白眼,“我不會煮飯。” 她實話實說。 “看得出——”葉世文咽下食物,“你廚房空得像被人打劫過一樣?!?/br> 程真走上前,搶過他手中筷子。坐入沙發(fā),擠開葉世文,又踢他小腿,非要占個舒適空間才罷休,“坐過去,你煮了我多少包面?” “叁包?!?/br> “……不好吃還煮那么多?” “餓。” “叼?!?/br> 程真埋頭吃了起來。 長發(fā)掖在耳后,她臉頰透著一夜歡愉的緋粉與疲倦。瘦窄的腮一鼓一脹,細(xì)細(xì)咀嚼,控制音量,獨坐破屋照樣進食得體。葉世文像得了個寶似的,越看越中意,大手摸入她嫩白腿心。 “這里痛不痛?” 他記得最后那回,程真從頭哭到尾,脊背抵緊房門,雙腿掛在他臂彎。胡亂吟叫,求他快點射,好酸,好脹,好難受,不做了,你不準(zhǔn)再來找我。 “那怎么行?我以后都只跟你做。” “你快點死吧,我情愿守寡?!?/br> “寡婦?更刺激,我最中意你這種絕望少婦,夠yin賤?!?/br> 啪地一聲。 葉世文抽走手掌,摩挲遭她狠力打紅的手背,“關(guān)心你也不行?” “明知故問?!?/br> 程真耳廓紅了。 昨夜她沒飲酒,講過的話,做過的事,用過的姿勢,程真心中有數(shù)。 “這樣就怕羞了?等下出去,你怎么面對那些八卦街坊?” 葉世文笑了。昨夜有人忍不住捶墻怒吼,zuoai又不是行刑,需要叫得這么離譜嗎?是不是要call白車來搶救? 程真羞成一尾熟蝦,張嘴咬在他肩上,摁下尖叫,滿面高潮的淚。 “這層廊尾住了個樓鳳?!背陶媾踔腼嬒挛毒珳?,舔舔唇才繼續(xù)說,“人家只會以為是你來嫖了一夜?!?/br> 說罷,還瞄了眼葉世文鎖骨上的鮮艷齒痕。 對比她周身情欲印記,他似乎不遑多讓。 葉世文爽了整晚,決定不與她斗嘴,拿起茶幾上那本他翻閱過的記事本,“H是誰?” 程真打算搶回,他這一問,讓她收起手。 “什么H?” “又扮傻?你里面寫的?!?/br> 葉世文翻遍這間窄屋的所有秘密,包括床頭邊那只灰撲撲的舊tweety。嫩黃絨毛褪了色,卻很干凈,標(biāo)簽繡著歪歪斜斜的一個“辰”字。 “不記得了?!背陶娌换?,卻有點詫異。只幫過洪正德叁五次,也能被葉世文在這本記事本上發(fā)現(xiàn),“可能是兼職吧?!?/br> “什么兼職可以一次有八千?” “你見過的,幫律所送信,叁個月結(jié)一次數(shù)?!?/br> “不是說不抽煙嗎?”葉世文掀起報紙一角,露出空煙盒,“你媽應(yīng)該幫你改名叫程假?!?/br> “戒了?!背陶婺槻患t心不跳,“吸煙有害健康?!?/br> “去年的樓宇推介你都沒扔,哦,還有夜校廣告——”葉世文想抽出那張墊底的單張,卻被程真推開手。 “亂翻別人東西,沒家教?!?/br> “看了這么久,不見你入手?” 程真嘟囔一句,“等樓市再降?!?/br> “你還沒睡醒?。俊比~世文笑了,“有沒有看過新聞?市道再差阿爺都堅持公開招標(biāo)或者拍賣,地皮價格只會越競越高,紅港是不限制土地開發(fā)時間的,發(fā)展商玩囤地拋售。再過兩年,你的錢只夠買一格廁所?!?/br> “我又不是只看新盤?!背陶鏀傞_一份地產(chǎn)經(jīng)紀(jì)推介書,“我也有看二手的?!?/br> “【黃大仙最后筍盤,業(yè)主跪地割rou,總價狠挫叁成】、【九龍城大熱恩貴園,中介0抽水,贈送面積超五十呎】,中心城區(qū),你供得起嗎?還有沙田,【畢架雅苑2房1浴,南北通透,實用率逼近九成,勁過廠房】,騙你的。鑿爛非承重墻,打通廚衛(wèi)就叫提升套內(nèi)面積了,分分鐘貴過老工業(yè)區(qū)觀塘、荃灣,你不用想了?!比~世文手指點在程真做過筆記的位置,“哇,灣仔你也敢去看?” 程真挑眉,“你一個常年睡在車?yán)锩娴娜?,好意思講我?” “想做業(yè)主,又想念書,你是不是前兩年學(xué)人炒股,欠了周身債?” “沒喔——”程真不甚在意葉世文的詢問,“純粹貪慕虛榮,想買樓做嫁妝,不行嗎?” 她比葉世文想象中更缺錢。除去在酒吧正職收入,每周會有各種零星進賬,記錄日期都在她排班休息那日。 甚至變賣過客人的遺留物資:4月30日,鬼佬RAYBAN墨鏡,500元。阿彌陀佛,麻煩菩薩保佑她下次撿副貴價GUCCI。 又好笑又心酸。 她很少休息。 支出大頭是房租水電,以及程珊各項學(xué)雜費用,林林總總,密密麻麻。對比她半年才添一件新衣的頻率,程真對這個meimei慷慨得讓人咋舌。 難怪死到臨頭也求他放過程珊。 字跡格外遒勁,一如她的品性,看來摹過歐體楷書。記事本最后幾頁的涂畫,是手繪的五線譜與蝌蚪符,“The Butterfly Lovers”。 一段《梁?!返男√崆賲f(xié)奏曲譜。 草橋結(jié)拜?十八相送?抑或哭靈控訴?墳前化蝶?葉世文不懂,但他可以肯定,程真在中叁肄業(yè)之前,家境不錯。 “文哥,阿嫂姐妹的父母7年前車禍雙亡,家產(chǎn)祖業(yè)全部掛在親戚名下,估計是乘人之危騙走了。兩姐妹被送去保良局兒童院,后來阿嫂滿16歲就自己出來打工,接走了程珊?!?/br> “誰讓你叫阿嫂的?” “……那叫程真咯?!?/br> “程真是你叫的?” “……” 葉世文想起她肩后那塊燒傷的疤。 “就算嫁給黎明也不需要全年無休賺錢吧?萬一年紀(jì)輕輕熬一身病,怎么辦?”他的手在程真腰側(cè)徘徊,將臉埋入濃密發(fā)間。很香,香得想深深嗅盡她所有氣味。 “我養(yǎng)你,包括你妹。” —————————————————————————————————————— 今天1500珠珠加更1章,晚點寫完放上來,是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