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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沈晏白進大西北之后天氣最好的一天了,風輕、云重,不冷也不熱,空氣中有泥土的芬芳。 “到了?!苯袔Z停下了摩托車,“這里還不是頂,只是上面的路車就上不去了,我們恐怕得爬一段?!?/br> 江中嶼已經(jīng)做好了沈晏白拒絕的準備,卻不想今天的他有些不太一樣,答應得十分干脆:“成啊。” “不像你,”江中嶼頓了一下,說,“你不是最討厭走這種路了?” 這樣的路確實不太好走,沈晏白都能夠想象到待會兒這雙靴子底全是土的模樣了。 但是如果能夠去觸碰一下云的話,好像也不錯。 這世上本就沒什么東西是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的。 沈晏白沒搭理江中嶼,自己領頭走在了最前面。 江中嶼把車停好后抬頭一看,沈晏白已經(jīng)走了有一段距離了,他甚至還回過頭來朝自己的揮手:“趕緊?!?/br> 有些熱,沈晏白的雙頰發(fā)紅,額頭和鼻尖都冒了汗,但他在笑。 因為在笑,所以連拂過去的風聲都變得溫柔起來。 江中嶼幾乎是小跑過去的,一把攬住沈晏白的肩膀,親昵的把他往自己的身體方向壓。 沈晏白的臉蹭在江中嶼的肩膀上,有些尷尬的推了推他:“自己走自己的?!?/br> 江中嶼非但沒有松手,反而還將他摟得更緊了,說:“這不是擔心你走滑嗎,這截路挺不好走的?!?/br> 沈晏白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他也不抗拒這樣的肢體接觸就是了。 兩人大概花費了二十分鐘,才走到了山頂。 往遠處看去,云真的很近了,伸出手就能觸碰到似的。 沈晏白攤開手掌伸出去,其實只能碰到霧,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種柔軟,空氣里好像帶著棉花糖的味道。 俯視山下,是大片金黃色的土地,蜿蜒的一條條小路連接著這個偏僻的一隅角落,同世界交匯。 看得更遠了,甚至有動物聚集的地方如同一個小點,在緩慢的移動著。 耳邊甚至可以聽到鳥叫聲。 沈晏白坐下去。 江中嶼靠著他:“小時候不像現(xiàn)在這樣——那時候路很少,更沒有鐵路。是無數(shù)的鐵路人讓可可西里與外界相連,將天路修上了世界屋脊,最后成為世界的可可西里?!?/br> 沈晏白撥弄著身邊的小草,出神的望著遠處這蒼茫的大地,不知承載了多少年歲的滄桑。 “小時候更多的是黃沙,是戈壁……”江中嶼的思想似乎被撥回很久以前,“那時候,我?guī)讉€月才能見一次我爸,和村里的那些小孩跑到山頂上來看,就是因為大人說,站得高了,就能看見他們。” “但是青藏鐵路離索加太遠了,其實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苯袔Z閉上眼,躺下去,長長的嘆了口氣,“小孩子就是容易被騙,以為這個世界是純粹的,像童話?!?/br> 沈晏白側(cè)過頭看向他。江中嶼攤開手掌扶著自己的額頭,又黑又長的睫毛被陽光照著,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蒼白的薄唇難得有了絲血色。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親吻他。 但沈晏白沒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起躺下去。 在沈晏白的腦袋即將挨著地面的時候,江中嶼飛快的把一旁早脫下來的牛仔外套一抽,墊在了他的腦袋下面。 沈晏白:“……你動作還挺快?!?/br> 江中嶼笑了笑:“家里洗澡不方便?!?/br> 沈晏白悶聲道:“我也沒你想象中的那么愛干凈?!?/br> 江中嶼輕笑一聲,擺明了不信他這句話。 江中嶼頭一回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明明洗澡愛干凈是個好事兒,怎么在江中嶼這兒,就讓他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呢? 而且江中嶼也不是什么邋遢的大老粗,他也挺愛干凈的啊。 只是說有時候說話做事,不像他那么“精致”——好吧,說好聽了是精致,說難聽了其實就是要求高、作。 不像江中嶼,糙起來時可以直接睡草地。 沈晏白可受不了,想到草地上可能會有蟲咬,甚至被鼠類爬過,他就渾身不舒服。 “笑什么?!鄙蜿贪咨斐鍪州p掐他的下巴,咬牙切齒似的開口道,“我也不是天天都要洗澡啊。這段時間你看我天天都在洗么?” “這是因為條件不允許。”江中嶼一言戳穿他的真實面目。 沈晏白羞愧的想,之前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還真是天天洗。如果是夏天,說不定一天還要洗兩次。 于是只好飛快的轉(zhuǎn)移話題:“跟我說說吧?!?/br> “什么?” “你父親的事情,”沈晏白說,“你明明是漢族,為什么會生活在這兒呢?” 江中嶼這時睜開眼,看了看他,然后笑道:“這么好奇?” “有點?!鄙蜿贪渍f,“只一點。” 江中嶼意味深長:“只一點?” “嗯?!鄙蜿贪子媚粗钙约旱氖持讣庹f到,“就這么一點?!?/br> “我父親是鐵道兵,”江中嶼說,“當年為了修筑青藏鐵路三進青海,我父親是第三批進來的。那時候高原、凍土之類的筑路技術問題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修鐵路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那時候還有不少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來了可可西里就再也沒出去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