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點(diǎn)嚴(yán)重，”裴樂走到沙發(fā)邊坐下皺著眉說。

    “怎么說？”程易正了臉色。

    “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xiàn)過，但是趙叔一直不愿意去醫(yī)院，胃也經(jīng)常疼，據(jù)趙奇說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br>
    “趙叔這人固執(zhí)，”程易憂慮著說，“不管大病小病從來不去醫(yī)院，這次怕是不去不行了?！?/br>
    “嗯，”裴樂嘆了口氣，“誰的話他都不聽，趙奇說送他去醫(yī)院，他就鬧自殺?！?/br>
    “勸勸吧，”程易也嘆了口氣，“他要是沒了，他們家可就剩小趙一個人了?！?/br>
    趙日天嘛，苦命人，他媽未婚先孕，他爸不想負(fù)責(zé)任于是跑了，至于跑到哪兒了，現(xiàn)在是死是活沒人知道，反正小趙從小是跟著他外公長大的。

    他媽死了，生小趙的時候難產(chǎn)，大人沒保住，老趙中年喪妻又喪女，只留了一個小娃娃和他相依為命，小趙他媽死得突然，等小趙回過神來，在家里找mama的時候，老趙只給了他幾張他mama的照片和一本只來得及寫幾頁的筆記本。

    當(dāng)時起名字的時候，老趙就是覺得老天不公所以才給小趙選了個趙日天，但上戶口的時候他又后悔了，可能是覺得一個小孩兒太無辜，于是就把小趙的名字改成了趙奇，奇怪的奇。

    來的奇怪，生下來就沒爹沒娘也奇怪，長得像他爸，更奇怪。

    老趙他老婆死在醫(yī)院里，他唯一一個女兒也死在醫(yī)院里，從這兩件事發(fā)生過來，老趙對醫(yī)院產(chǎn)生了抗拒性，他認(rèn)為那里不詳，救不了人，全在殺人。

    可能老趙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一直不拿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要不是小趙這個小孩兒還沒長大，老趙估計早就跟著老婆女兒去了。

    有時候程易都在想，這個世界上什么都缺，唯獨(dú)不缺苦命人。

    “下午我們再去勸勸吧，”裴樂說。

    “行，”程易說，“不管怎么樣，先看病?！?/br>
    其實(shí)兩個人都明白，老趙這條命估計是快到頭了，先不說病的問題，就老趙自己就沒什么求生欲望，他曾經(jīng)到處找過小趙他爸，但是這茫茫人海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那個人有意躲著他。

    身心焦慮，能撐到這個年齡，估計還是因?yàn)榉判牟幌滦≮w。

    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陷入了沉默，年快過了，到時候大地回春，冰雪消融，眼看著春天就快到了。

    或許老趙還能撐過這個春天，或許他不想撐過去，也有可能他看著小趙長大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不需要他了。

    “哥……”裴樂輕輕叫了一聲，把頭靠在了程易肩膀上。

    “怎么了？”程易輕聲問。

    “如果到時候趙叔走了，咱們就拿小趙當(dāng)自家人吧?！?/br>
    “我沒什么意見，”程易伸手摸了摸裴樂的腦袋，面冷心熱，平時看著對小趙也就那么個態(tài)度，但真要遇上事兒，裴樂肯定會想著小趙。

    “好，”裴樂笑了笑，“餓不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不太餓，昨天剩那么多熱熱吃了吧，怪浪費(fèi)的，等吃完飯?jiān)蹅z去趙叔那兒看看，不管怎么說，先把他弄到醫(yī)院里去?！?/br>
    “好，”裴樂應(yīng)了一聲把煙摸出來了，煩，人煩的時候就想抽煙。

    剛把煙點(diǎn)上裴樂才注意到煙灰缸里有個煙頭，但不是程易常抽的那個牌子。

    “剛才有人來過了嗎？”裴樂問。

    “哦……那個誰……”程易想了一會兒愣是沒想起來光頭強(qiáng)的名字，“就那個光頭強(qiáng)，開地下賭場的那個來坐了會兒。”

    “他來干什么？”裴樂皺眉。

    “說是什么工程想找我合伙，我沒答應(yīng)，他就走了，”程易說，“不過他剛才肚子疼，桌子上那水你別喝啊，那不是我的，是光頭強(qiáng)喝完藥的水?！?/br>
    “肚子疼？”裴樂擰眉，“怎么會突然肚子疼？”

    “不知道，”程易也覺得奇怪，但是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什么光頭強(qiáng)突然就變得這么奇怪。

    兩個人簡單吃了飯就去了小趙家，老趙躺在床上，估計是胃疼，疼得臉都白了，趙日天眼睛都哭紅了，現(xiàn)在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

    程易看著老趙嘆了口氣，自己拖了個小凳子在床邊坐下了。

    屋里開著空調(diào)，老趙身上還蓋著兩床棉被，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身體硬朗的跟年輕人一樣的小老頭現(xiàn)在陷在棉被里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團(tuán)了。

    “趙叔，醒著嗎？”程易輕輕叫了一聲，他知道老趙醒著，他只是不樂意跟他們這些人說話。

    老趙果然不理人。

    趙日天在一邊都快哭出來了，裴樂怕他礙事兒，把他帶出去了。

    程易起身把門關(guān)上，把窗簾也拉上了，屋里的光線頓時變得昏暗起來，他走回到床邊重新坐下說，“叔，小趙走了，你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可以告訴我?！?/br>
    床上的老趙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神渾濁，目無焦距。

    “他出去了？”老趙慢慢問著。

    “出去了，”程易說。

    “出去了就別回來了，”老趙說。

    “叔，”程易沉默了一會兒，“你給他一個孝順你的機(jī)會?！?/br>
    “我不需要那些東西，”老趙雖然被病痛折磨，但思維顯然還很清晰，“他活他的，我過我的，我這么一個老頭子，早就該死了?！?/br>
    “叔你別說這種話，”程易緊著眉，“身體出現(xiàn)狀況了，咱們就先去醫(yī)院看看，咱得治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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