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鏡有些呆住了，輕撫余驚秋后背，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余驚秋這副模樣，在她懷里軟得像要融化成水，讓人好生憐愛。

    樓鏡不知孟苦卓的事，沒見識過余驚秋在藥夫子手底下受得細(xì)碎折磨，但她能猜到余驚秋的反常和飛天鼠，和這此英雄宴的變故有關(guān)。

    她想多見見余驚秋柔軟的模樣，卻又不愿她太沉浸在不好的心緒中，將人從她的懷里拉出來，手上捏著余驚秋的臉頰，捏不住多少rou，心里又覺得不好受了，臉上卻是惡狠狠笑著，故意說道：“余驚秋，你莫不是以為你在我懷里撒撒嬌，哭一哭，我就不跟你算賬了罷。”

    余驚秋睜著一雙淚眼，茫然地望著樓鏡。

    樓鏡說道：“我們才多少時候沒見，你把自己折騰的半死，你是不是想讓我守寡？還是你想讓我心疼一疼，不好跟你動手？”

    余驚秋道：“胡說什么。”

    樓鏡掰過余驚秋的臉頰，不準(zhǔn)她撇開去，“還有韶衍，老實交代，你怎么遇上她的，和她說過什么，做過什么，嗯？”

    “在忠武堂和九尾狐貍、藥夫子交手時，她出手救了我?！庇囿@秋擰著眉頭，“藥夫子終于現(xiàn)身，我本可以活捉他，若不是我輕敵……”

    “好了?！睒晴R眼見她又要繞回去，扶著人躺下，將那帕子又?jǐn)Q干了拿來給余驚秋敷眼睛，“都已經(jīng)是既成的事，還去想它做什么，藥夫子，我們總會捉住他?！?/br>
    余驚秋沒作聲，帕子遮蓋了余驚秋的眼睛，樓鏡不知她在想什么，見她好一會兒沒說話，以為她剛剛醒來，身子還虛弱，又睡了過去。

    良久，余驚秋伸過手來，握住了樓鏡的手。

    她仿佛不勝感慨，輕聲說道：“鏡兒，我曾經(jīng)在桃源谷月牙兒住的后院里見過一株楊樹，時至隆冬，枝葉零落，鳥走蟲散，最終只留了一副枝干孤立風(fēng)中，我見了它，想到自己，不勝悲楚。月牙兒過來問我為什么難過，我將其中緣由說給她聽，她很不明白，告訴我說，等到來年春天，萬物復(fù)蘇，樹長新葉，春鳥夏蟬都會再次齊聚濃蔭之下。舊友離散，何必就絕望了，時光向前，總會再遇至交。我當(dāng)時心死了一半，并不認(rèn)同，后來出了谷，遇上你，與韞玉和月牙兒深交，和狄喉春庭重逢，見了雲(yún)嵐，還有瑤兒……我的心又漸漸活絡(luò)了，只要不耽溺過去，人生總有新的際遇，天涯何曾少知己?？山袢针?yún)嵐和我決裂，瑤兒生死不知，飛天鼠幾乎也喪命在藥夫子手中，還有月牙兒重傷……我，我心里感慨，只怕如今這株楊樹正值春日，枝葉繁茂，卻終有一日會再次等來它的冬天，樹葉凋零殆盡，如夢亦如幻。人生際遇就似那株楊樹，興盛衰敗，循環(huán)往復(fù)。”

    “我就不喜歡你這樣，黏黏糊糊，好不干脆。”樓鏡輕聲罵她。

    余驚秋笑了笑。

    樓鏡拇指在余驚秋掌心里繞著圈，她其實心里有數(shù)。這次的事叫余驚秋噩夢復(fù)發(fā)，她傷重初醒，身體羸弱，精神也不濟(jì)，才會這樣傷春悲秋。

    她不能也沉溺進(jìn)去，和她一起去長吁短嘆，但又著實心疼她。

    “余驚秋?！彼鹆松恚米哂囿@秋眼睛上的帕子，不待人睜開眼睛，便親吻了上去，她如在耳邊低語般輕輕呢喃，“我們風(fēng)華正茂，我們會四季常青?！?/br>
    “你累了，再睡一會兒罷，我在床邊守著你?！?/br>
    這一句話似搖籃曲，伴著余驚秋入眠。

    再次沉睡，余驚秋睡得安穩(wěn)許多，她是被巨大的震動聲驚醒的，說要守在她床邊的人不見蹤影，窗外穿透進(jìn)來的陽光柔和成橘黃色，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刻了。

    余驚秋揉了揉昏沉的腦袋，扶著床頭下了地，腿上的傷讓她走路姿勢別扭，她拉開房門，來到走廊上，總算是見到那劇烈聲響的源頭。

    正是在樓下客堂里打得不可開交的二人弄出來的。

    罡風(fēng)烈烈，木屑橫飛，桌椅成了一堆爛木頭，伙計縮在通往后廚的布簾子里頭，掌柜的躲在柜臺后不敢伸出頭來，嘴里念叨，讓兩位姑奶奶站遠(yuǎn)點(diǎn)打，莫要殃及池魚。

    樓鏡和韶衍兩人仿佛有血海深仇，招招不留情，打得雙目赤紅。

    “你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

    “這家客棧不是風(fēng)雨樓，我站哪，用得著你來管！”

    余驚秋瞳仁一縮，見樓鏡手上見了血，叫道：“鏡兒，韶教主，不要打了?！币膊恢遣皇怯囿@秋聲氣虛弱，兩人沒有聽見，誰也沒有罷手。

    “二小姐，你醒了，餓不餓，我讓后廚給你做點(diǎn)吃食?！睆臉窍律蟻淼幕ㄉ酪娏擞囿@秋說道?；ㄉ酪娪囿@秋未回應(yīng)他，一雙眼睛盯著樓下，見怪不怪道：“她們兩人這樣都是尋常事了，以前就沒少動過手，大小姐見了，都是任她們兩個打，沒有力氣了，也就罷手了?！?/br>
    余驚秋左右看了一看，轉(zhuǎn)身回了屋里。

    “二小姐？”

    花衫見余驚秋去而復(fù)返，手里多了一把解厄劍。

    花衫臉色微變。

    只見余驚秋噌地一拔劍，劍才出鞘半尺，樓鏡忽地抽身，和韶衍分開一尺地，猛然回頭望向樓上，瞪著余驚秋，喝道：“你給我把劍闔回去！”

    花衫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比用劍法分開兩人還管用。

    第142章 新局

    正在這時候，后廚簾子被一把掀開，韞玉端著條盤，盤上盛放了兩碗藥，冷漠著臉，瞟了眼樓鏡和韶衍，無視了兩人，從颶風(fēng)過境般的客堂里穿過，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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