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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鏡眼中有一層水光,含著明黃的燭火,更暖更亮,蘊著淚帶著笑,女人獨有的嫵媚風情張到了極致。 余驚秋生出一種萬劫不復的恐懼感,心跳時常,不知冷熱,額上背后卻一陣一陣的冒冷汗。她想要從這樣的氣氛中抽離,退了半步,想要借口去拿替換的衣裳。 話沒說出口,步子沒退實。 樓鏡一步過來,抱住了她,說道:“我好冷。” 那雙手環(huán)著余驚秋的腰,屬于雨夜柔軟的寒氣侵來,聲音在近前,恍惚如雨霧中低吟誘惑的女妖。 樓鏡將手又收緊了些,仿佛要融進余驚秋的骨血中去,又似要將余驚秋揉進自己的身軀中,“我好冷?!彼袷钦娴睦淞?,聲音顫抖,似撒嬌,似低泣,真情實意。 余驚秋雙手在樓鏡背后空抬著,她仿佛被樓鏡身上的冷意所感染,四肢百骸輕輕顫動,只內心,卻火熱過了頭,似熔巖般guntang。 良久,她雙手收攏,輕輕抱住了樓鏡,聲音低啞,“鏡兒,我去給你拿替換的衣裳?!?/br> 樓鏡沒有松手。 “鏡兒。” “別走?!睒晴R抬頭,“我冷。” 又是那樣的眼神,以往熾烈如旭日的光,今夜似寒中取暖的篝火般柔和,哀戚執(zhí)著,緊緊望著她,攫取她的目光。 余驚秋失了神。 那眼睛,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近到呼吸纏綿,溫熱的吐息拂過耳鬢的絨毛,激得背后一個戰(zhàn)栗。 樓鏡吻了上去,她的動作輕緩,給余驚秋留足了躲閃的時間。 雙唇相觸。 自己抿唇,覺得嘴唇硬韌,吻在別人唇上,方知柔軟溫暖。 樓鏡不敢逼得太急,只是輕輕摩挲討好,手上緊緊抱住,生怕將人嚇跑了。 一步步試探,一步步深入。 “有一點酒味,你喝酒了?!睒晴R撫弄余驚秋濕潤發(fā)紅的眼角,“醉了嗎?” 余驚秋覷著樓鏡的嘴唇,早不見蒼白,微微發(fā)腫,紅潤了許多。余驚秋覺得自己是醉了,否則,怎會放縱著自己,怎會被欲/念裹挾,什么都不想顧了。 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人生四戒,一點不虛。 余驚秋心中對自己萬般唾棄,罔顧師父恩義的小人,沉溺欲/望縱情放肆的畜牲,手上卻無法再推開樓鏡。 仿佛情感壓抑到了極致,以極大聲勢叛逆,行動上直白的宣泄,而心理過不了關,將自身貶低的十惡不赦。 兩極的狀態(tài)將余驚秋的精神撕裂成兩半。 余驚秋伸出手去,最先只是指尖落在樓鏡臉側,漸漸指腹落下,手指挪移,貼合的面增大。 余驚秋身體有最忠實的欲/望,她對樓鏡的身體眷戀渴望,心坎里卻是深深的自責,對觸碰樓鏡而愧疚。 余驚秋輕柔的撫弄克制著,憐愛與痛苦兼并,復雜的心情反應在身體上,手不可抑止的顫抖。 “鏡兒。” “嗯。”樓鏡主動蹭著余驚秋的手,將臉頰深深依偎在她手掌心。 昏沉的不止是外面的天色,還有余驚秋的神思。 夜色越來越濃。澄心水榭外的花壇里有一小簇月季,花期將至,花苞半吐,欲開未開。 雨絲飄落下來,零星幾點,花苞似感受到寒意,花葉瑟縮,在風中輕輕顫動。 花葉被雨浸染,搖曳生姿。 雨絲受了蠱惑,雨勢漸猛,嬌嫩的花葉哪里受得住,可這密集的雨點,避無可避。 月季承聚的雨水越來越多,花瓣通體顏色紅潤飽滿,柔嫩的月季上粒粒雨珠圓潤剔透。一泓清澈的水流匯在中央?;ㄝ嗑o縛收攏的花骨朵逐漸舒展了身姿,在疾風驟雨中,月季盛開,花蕊處匯聚的暖雨潺潺而下。 在夜雨中,月季搖顫。雨勢轉小,霧一般綿柔的雨絲直下了半夜。 室內燭火昏暗。 床上的人輕輕下地,簡單披了件衣裳,拿起剪刀,剪下蠟燭頭上一截焦黑的燭芯,燈光亮了些。 身后環(huán)上來一雙手,抱住她的腰。 余驚秋放下剪刀,輕聲道:“吵醒你了?” 余驚秋摸到腰上的手臂,回過頭去。樓鏡什么都沒穿,身上紅痕斑駁,像屋外早開的月季。 樓鏡光腳下了地。余驚秋道:“下了雨,寒氣重,快回床上躺著。” 兩人重回到床上,余驚秋將被子拉了拉,蓋過樓鏡肩頭。 樓鏡不肯閉眼,凝視著余驚秋,良久,往她身邊靠了靠,“扶光死了?!?/br> 余驚秋一震,半晌方知樓鏡這是對她先前“你怎么突然過來了”的問題的回答。 扶光死了。 余驚秋不知其中的波折,樓鏡的神情也極平靜,但她知道樓鏡的內心一定受了極大的震動。 也明白了為何樓鏡不顧一切想要過來。 樓鏡又道:“玉腰奴自盡了。” 南冶派里,她看見昔日師徒面紅耳赤,相互責罪,幾欲吐血;她見往日師姐弟如仇人,兵戈相見,誓分生死;她見到玉腰奴從練劍爐前一躍而下,投身熔巖中,尸骨無存。 她萬般感慨,不勝唏噓。 余驚秋默然,久久地說不出來話,只是瞧著樓鏡的眼神,很憐惜。 樓鏡望進余驚秋眼中,問道:“我在飛花盟這么多年,要說出淤泥而不染,絕無可能,我早不以俠義標榜自身,這些年來或自愿或無奈,不少人命喪在我手中,已是一個惡人了,余驚秋,你嫌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