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yún)嵐翻滾起身，咬牙搭弓再射時，人已經(jīng)遠(yuǎn)走了，她望著癱倒的馬兒，臉色陰沉得厲害。

    樓鏡完全出了死人莊所藏身的山嶺，才相信自己真的逃了出來，她心里仍是砰砰跳個不停。

    直到馬兒跑出許遠(yuǎn)的路，寅九也未停下來，她一言不發(fā)，只是牽著韁繩，一直趕路，仿佛所有的精神都用來趕路。

    直走到天黑，直走到天亮，寅九都未讓馬停下，各派人士不會放棄追殺，而一路上說不定早有他們安排好的眼線，哪里都不安全，可寅九并沒有趕回風(fēng)雨樓，她一直在往西南走。

    出了死人莊那座山，又進(jìn)了一處深幽靜謐的山峰，馬兒踏上一條曲折隱避的路徑，穿過拱洞。

    前方豁然開朗，是片爛漫花田，恬美安寧，芬芳柔軟，竟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馬兒進(jìn)了花田，沒走幾步，樓鏡忽然感到身后一空，寅九從馬背上歪倒下去，樓鏡伸手沒有撈住，心里也跟著一空，“寅九！”

    樓鏡倉惶下馬，那馬兒精疲力竭，低吟一聲，也口吐白沫，累死在花田里，身軀訇然倒下。

    樓鏡這才瞧見寅九口鼻開始溢血，右肩里插著一只斷箭，在外的部分已經(jīng)被劍削去了一節(jié)，樓鏡想去碰那傷口，又不敢去碰，她將她抱入懷里，手搭在她脈上，只覺得內(nèi)里亂得一塌糊涂。

    她的心被揉碎了扯爛了，抱著寅九，身子在風(fēng)中顫抖，“你醒來，看看我。”

    樓鏡扶著寅九臉的手指碰觸到面具，她不知是自己全然接受了她，還是下意識動作使然，將面具機(jī)簧解開。

    她將面具取了下來。

    面具下是一張蒼白，蒼白卻熟悉的容顏。

    樓鏡看著她，不能呼吸，聲音壓抑到極致，反而出不來聲。

    到這時候，真真切切瞧見了，疑影解開，猜測落定。

    寅九就是余驚秋，是失蹤了一年多，杳無蹤跡的余驚秋。

    花田里馨香縈鼻，雖是初秋，空中仍有蝴蝶，這里安逸的讓人骨頭都酥了。

    山谷里空寂，鳥鳴啁啾。讓人想閉著眼睛睡死過去。

    樓鏡失去了理智般，凄苦地笑出來，笑得力盡，笑得幾乎嘔吐，終于抵受不住，徹底崩潰，淚如走珠，向著天穹嘶喊，“我不斗了，我不斗了，我認(rèn)輸了！”

    她俯在余驚秋身上，哭聲沉抑痛苦，嘶啞著聲，魔怔一般，“饒了我罷！”

    第102章 坦誠

    花莖搖曳,四下里窸窸窣窣，樓鏡俯在余驚秋身上痛聲低泣，察覺到周圍動靜,以為追兵已至，她將余驚秋摟在懷中,如同困獸,雙目赤紅,握著春水,向動靜傳來的方向瞪視過去。

    樓鏡還沒看清來人的路數(shù),當(dāng)先那人叫了一聲，“是山君？”

    一道雪白的影子倏爾往前一躍,鬼魅似的落至跟前，到得近前,氣勢十分迫人，原來是只體格壯碩異常的大老虎，一名靈秀的少女坐在虎背上,樓鏡下意識出手，春水劍一探，鋒芒凌人，白虎動作敏捷，避到一旁，沖著樓鏡低呼。

    少女還在觀望樓鏡懷里的人，輕靈悅耳的聲音叫道：“呀,真的是山君?！彼`動的眸子里顯出喜色，轉(zhuǎn)瞬又難掩擔(dān)憂，水靈靈的眼睛像是要落下淚來，“允澤,你快去叫我?guī)煾竵恚孟袷軅耍瑐煤苤??！?/br>
    樓鏡看向來得這行人，明明各個手持武器，嚴(yán)陣以待，像是來對敵的，卻怎么轉(zhuǎn)瞬變換了臉色。

    山君是余驚秋的小字，只有干元宗的人知道，也只有那些長輩稱呼，怎么這個少女隨口喚出，如此自然熟絡(luò)，余驚秋幾時認(rèn)得這么一幫人？

    少女看向樓鏡，目光好奇地注視這個嬌艷美好、淚盈于睫的女人，“你不必?fù)?dān)心，我們是山君的朋友，只是谷里很少有外人進(jìn)來，所以我們過來看看，希望沒有嚇到你?！?/br>
    原來這里是個封閉的山谷，余驚秋來的路也確實(shí)隱蔽難尋，正是當(dāng)年因緣際會，到過的風(fēng)來谷，這少女就是月牙兒。

    月牙兒話說完沒過多久，人群讓開了一條道路，允澤去而復(fù)返，身后跟著一人，白發(fā)紅顏，氣度沉著，正是韞玉。

    谷里突然來了人，早有人去通知谷主，韞玉本在路上，所以來得這么快，見到韞玉過來，月牙兒遠(yuǎn)遠(yuǎn)地避了開去。

    韞玉淡然地掃了眼月牙兒后，不動聲色地打量起樓鏡來，目光斜睨了樓鏡握緊了春水的手一眼，視若未見，走到余驚秋跟前半跪，舉止從容，探出手去，搭在余驚秋脈上。

    樓鏡不由得去注意韞玉的神色，只見她闔眸沉吟，良久睜開，站起了身，臉色極差，像極了因?yàn)樾摒B(yǎng)才沒有破口大罵，韞玉面帶薄怒，冷聲說道：“沒救了，挖個坑埋了?！?/br>
    一句話把樓鏡說得臉色慘白，呼吸也止住了，最后一點(diǎn)希望破滅，她眼神空洞，神情迷茫，透過了重重人影，仿佛看到很遠(yuǎn)的地方。

    天高地闊，她這片刻間竟不知該去哪，去做什么。

    韞玉已經(jīng)先走了，白虎踱步到樓鏡身旁，月牙兒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guī)煾高@么說，就是還有得救，她說話一向這樣，她只是生氣山君把身體糟蹋到這個地步，畢竟前年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山君身體養(yǎng)好些?！?/br>
    這話中信息不少，前年，差不多正是余驚秋失蹤的時候，原來她是到了這里，可現(xiàn)下樓鏡無法去深想。風(fēng)來谷里的人背起了余驚秋，正往居處走，樓鏡緊跟在余驚秋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