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驚秋已失蹤了一年有余，她既未回干元宗去，也不曾回風雨樓來，天地茫茫，她如之前四年一般，消失了個徹底。

    許久，樓鏡說道：“你看著辦罷。”

    要說這次聶禪遠行，是應樓彥之邀前往干元宗。如今樓彥代管干元宗數(shù)年，使得干元宗頗具氣象，門人弟子大增，勢力擴張，干元宗行至中年，又有了蓬勃生長之意，相較于樓玄之管理宗門的穩(wěn)健之風，樓彥銳意進取，關(guān)于這一點，樓鏡心中頗感詫異，記憶之中，她這二叔一向是溫和低調(diào)的性子，不想掌管了宗門后，一改了往日手段。

    除卻整頓宗門，樓彥另做的一樣事便是結(jié)交江湖門派。干元宗原有江湖人脈的基礎，樓彥做的，則是修復與加深，修復，便是修復的與曹柳山莊的關(guān)系，大抵因為樓玄之身死，樓鏡下落不明，兼之樓彥登門賠禮，態(tài)度誠摯，這一兩年，兩家關(guān)系已恢復如初。

    樓鏡在曹柳山莊有一段極陰暗屈辱的牢獄生活，心中對樓彥所做頗有微詞，但隨后靜下心來，卻也能理解，一來，樓彥不見得知道這事，二來，當初樓玄之意外身亡，不少長老弟子在外，而當時宗門內(nèi)，先查出樓鏡是兇手，后又懷疑指證余驚秋圖謀不軌，郎燁與另外兩名弟子被害，風雨飄搖之際，人心惶惶，屆時干元宗破綻太多，實在不易豎敵，樓彥為了安穩(wěn)，化干戈為玉帛，無可厚非。

    除了曹柳山莊，樓彥更與從前結(jié)交的門派加深了聯(lián)系，其中就有這天星宮。

    然而就云瑤來信上說，天星宮與干元宗關(guān)系早不如當初，聶禪此次前去，態(tài)度冷淡，與其說是和緩關(guān)系，倒更像是就此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云瑤私下里見過聶禪一面，雖有樓鏡在信中告誡，要隱蔽謹慎裝糊涂，她還是忍不住以郎燁之死質(zhì)問聶禪，但換來的只有聶禪的沉默。

    是否因其心中有愧，云瑤和樓鏡都不得而知。

    唯有一點清楚無誤，聶禪害死了郎燁！

    聶禪離了干元宗后，并未徑直回天星宮去，而是往東行，繞了遠道，也正因此，而給了樓鏡準備動手的時機。

    玉腰奴傳來消息，聶禪繞道，是因為他的女兒。

    聶禪愛女聶雲(yún)嵐于五年前，離家出走后，游歷江湖。此次武會將在南冶派舉行，兩年前，這聶雲(yún)嵐委托南冶派鑄了一把好弓，這一次南冶派舉行武會，她自要去助陣捧場。

    父女倆早年鬧了矛盾，聶雲(yún)嵐一直不歸家，聶禪難得出來一趟，掛心多年不見的女兒，大抵是要去見上一面。

    花衫聯(lián)系上了百戲門的武生和青衣，兩人直接動身，卻不是朝著聶禪去，而是捉聶雲(yún)嵐而去。從前樓鏡不屑于以人質(zhì)相威脅，如今覺得無可無不可，既然云瑤空口問不出來，那她去了，若是沒有籌碼，想必也不能叫聶禪開口。

    與武生和青衣一道行動的，還有花衫和玉腰奴，花衫心思縝密，玉腰奴消息靈通，有他四人去捉拿聶雲(yún)嵐，應無差池。

    父女倆一西一東，花衫等人離得聶雲(yún)嵐近，離得聶禪遠，而她卻是離得聶雲(yún)嵐遠，離得聶禪近，為了避免拖得時間太長，打草驚蛇，一行人分作兩邊動手。

    花衫等人去尋聶雲(yún)嵐，而樓鏡則帶著燕子樓的殺手和裘青一干手下直追聶禪而去，樓鏡估算著時候，約定了日子與地方，等候到花衫等人帶來聶雲(yún)嵐，便與聶禪交手。

    ，思量山清秀，峰巒雖多，但走勢平緩，不少商客旅人過山，山中佛剎古寺不少，名勝古跡也多，所以山中有好幾家客棧。

    不得不說，赫連缺這行殺手，修為雖不深，做殺手的基本能力卻是具備的，樓鏡派了六人做斥候前去打探，得知聶禪宿在思量山腹地山坪上的來云客棧里。

    樓鏡便棲在東面外峰山腳下的客棧中等候花衫等人。

    這日里云厚風大，還未到傍晚時分，天地間便黯淡無光，山雨欲來，還是瓢潑大雨。

    風吹得房屋內(nèi)的窗楞咯吱作響，樓鏡端著茶盞，緊蹙著眉頭，距離越好的日子，已過了一日，卻不見花衫等人來，不知是被天氣耽擱，還是路上出了岔子。

    樓鏡推開窗子，冷風直灌進來，卷著冰涼的細碎雨點，許是風雨如晦，天氣陰沉，天幕直墜下來，壓著人，以至于她如此焦躁，心緒難平。

    然而待她見到聶禪時，她才知這份焦躁，來源于她的復仇從此事開了端，五年來磨的劍，有了它的用處。

    掌燈時分，外探的斥候歸來，他們截住一名快馬加鞭的信使，那信使往來云客棧去，這些斥候憑著殺手的直覺攔下了人，一查之下，果然發(fā)現(xiàn)端倪。

    聶禪安排了手下在暗中護衛(wèi)聶雲(yún)嵐安危，這一點樓鏡料想的到，玉腰奴和花衫自然也聊想的到，卻不知那四人為何會在動手前就驚動了獵物，以至于失了先機，而動手時也沒能拿下聶雲(yún)嵐，步步踏錯，沒拿下人，反倒打草驚蛇。

    這不像是四人會做出來的事，其中必有緣由，但不論那邊出了什狀況，事情已然發(fā)生。

    樓鏡無空深究，她等不得了，要趁聶禪警覺之前下手。

    夜里時，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來云客棧里外燈火通明，西面是幾處小酒家與吃食鋪子，后面便是懸崖，來云客棧占了整個東面，背后是呈斜坡的山林。

    雨水將南面上山的路浸得濕潤，數(shù)道身影迅疾而過，身形輕盈，落地時響起踩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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