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過頭來，看著她跟看什么稀奇事似的，覺得好笑，遠走了。

    那兩枚銅板躺在地上，余驚秋瞧也未瞧一眼。

    地耗子不解，“你不要么？”

    余驚秋沒作聲。

    地耗子將兩枚銅板擦了擦，握在手里，只覺得兩枚銅板燙手，扔了覺得可惜，收下又覺得自己好似矮了一截，丟了什么似的。

    渾似著了魔，她給老乞丐養(yǎng)大，自幼是討飯長過來的，這是第一次收到了銅板后，覺得心上壓了塊石頭下來。

    余驚秋讓地耗子給她指了條去牙行的路，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唯一帶著的，只有那半塊玉佩，她需要銀錢，她要贖回自己的佩劍，也需要銀子做盤纏。

    天擦黑的時候，余驚秋手里提著兩個點心包裹，回了破廟。地耗子坐在門檻上，巴巴望著天色，一見她回來，便站了起來。余驚秋進了破廟，在往日歇息的地方坐下，將那兩方包裹遞給了她。包裹四四方方，一個用荷葉包的，是一只燒雞，另外一方紙包里面是點心。

    地耗子喜出望外，伸手要去抓，又頓住了，將手在自己身上揩了揩，抓住一只雞腿，撕扯了下來，余下的都遞給了余驚秋。

    余驚秋說道：“你吃罷，我吃過了?！?/br>
    地耗子這才入口，歡喜地瞇著眼睛，兩眼彎彎。

    余驚秋拿出一點碎銀子，遞給地耗子，說道：“我今日找到一份差事，明日就要動身?！彼稚线@些銀子是差事的定金，若是順利辦完，便能贖回佩劍，有了回宗的盤纏。

    地耗子嘴角垂落下來，“你要走了？”

    “嗯，這些銀子，你拿著?！?/br>
    地耗子轉(zhuǎn)過身去，悶悶道：“我不要你的銀子。”

    “那你想要什么？”余驚秋將這小乞丐搭救照顧之恩記在心中，只希望離去之前，能盡量報答于她。

    地耗子又轉(zhuǎn)了回來，抿了抿嘴，猶猶豫豫，“我，我想要學武，就只是那些皮毛功夫也成，你收我為徒罷?！?/br>
    余驚秋一怔，“你為什么想要學武？”

    “學了武，別人就欺負不了我了?！?/br>
    余驚秋想起蒙冤的樓鏡，身死的郎燁，便是一身武藝，怎奈何于他人欺凌，她不由得斂眸苦笑。地耗子問：“你不愿意么？”

    “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我自己也不過是才踏過門檻的學徒?！?/br>
    “我不用太厲害，只要打得過那些乞丐就成?！?/br>
    “我如今身陷陰謀算計之中，莫說聲名，便連性命，也不見得能保住，你要拜我為師，可討不著什么好?！?/br>
    “只要不餓著肚子，我什么都不怕?！?/br>
    余驚秋見她態(tài)度堅定，思忖片刻，道：“好，只不過我的師門規(guī)矩極多，要求嚴格，你若拜我為師，便要遵守門規(guī)，若有違背，就要按門規(guī)處置?！?/br>
    地耗子鬼機靈，當下就朝余驚秋一拜，她時常偷溜進茶館，聽得一兩段說書人說這江湖中的風流趣事，這一拜，拜得倒有模有樣，“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br>
    “起來罷?！庇囿@秋輕嘆一聲，宗門對弟子收徒?jīng)]有太多干涉，她想著這小乞丐救了她，也算是緣分一場，既然她想要拜師，便當是報答她，收了她做徒兒。若是自己有個萬一，叫云瑤和狄喉來教養(yǎng)這孩子也是一樣，“你的大名叫什么？”

    地耗子搖搖頭，“沒大名，收養(yǎng)我的老乞丐說我天生命賤，跟那地溝里的老鼠一樣，就叫我地耗子，說是這樣好養(yǎng)活。”

    “人與人都是一樣的，沒有誰天生的命賤?！庇囿@秋凝望著她，說道：“師父替你取一個罷，身雖勞，猶苦卓，喚你孟苦卓?！?/br>
    “孟苦卓？”地耗子將這名字在口里反覆念叨，越念越喜歡，“我今日不僅有了師父，還有了名字?！?/br>
    自老乞丐去了以后，她孤零零一個，如今有個師父，賽得了個絕世希奇的寶貝，將破廟里熟睡的乞丐都嚷醒了。

    余驚秋見她歡喜，連日來陰郁低落的心情，略得了些撫慰，“苦卓，師父明日去送一趟鏢，遠近尚不清楚，大抵要一段時候，等師父回來，贖了劍，還需要回一趟宗門，處理私事，等私事處理完以后，才能接你過去，在此之前，你要在這里等師父?！?/br>
    “師父不會丟下我不管罷？”

    “不會。”

    地耗子乖覺地望著她，“那我在這等師父回來?！?/br>
    第38章 死人莊

    隔日,余驚秋在那破廟調(diào)息，等到晌午時，孟苦卓還未回來,這小乞丐死活不肯要她銀子,說她送鏢也需要盤纏,依然是跟著乞丐們出去行乞。

    中途有一個乞丐跑回來,說是城東一個新來的富商濟貧，不僅施粥,還給銀子，去晚了就沒了。

    腿腳快的，一聽這話，撒丫子就跑。

    余驚秋正好也要去城東碼頭點卯,隨著這一行乞丐到了粥棚,卻沒見著孟苦卓,先前那乞丐說道：“地耗子肯定進宅子里領銀子去了。這銀子不是每個人都能領,那站在邊上的大老爺瞧一瞧，合他眼緣,就能進宅子里去領銀子。”

    那乞丐艷羨不已，嘖嘖嘴，“地耗子，命真好?！?/br>
    余驚秋見十多個乞丐喜滋滋地隨著仆人去取銀子，這里離那富商的宅子還有幾步路。

    “不曉得地耗子那小子是不是拿到銀子就走了,要是他先回去了，可能就與你錯過了?！逼茝R里的乞丐見識了余驚秋的手段后，都待她恭敬，那乞丐問道：“要不，我叫兄弟們替你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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