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武寧侯不清楚、不感興趣的話一出, 所有文武百官的心中一片嘩然。

    武寧侯這么說的意思是對改朝換代和皇位都不感興趣嗎？

    所有人心里其實都有些不敢置信，便是提議別的皇上人選的人，也都沒想到武寧侯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如今的這種情況, 武寧侯有說謊騙人的必要嗎？

    認(rèn)真想想武寧侯一貫的印象和為人, 所有官員竟然發(fā)現(xiàn)，他說出這樣的話竟然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連謝太師也不由的側(cè)目, 誰都知道, 這對武寧侯來說這是一個多么好的機(jī)會??？

    或許會有阻攔，或許會有一些流血鎮(zhèn)壓, 但只要武寧侯強(qiáng)硬一些, 這些問題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武寧侯如今的權(quán)勢, 已經(jīng)到了一種只要他想, 就能大勢所趨的地步了。

    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放棄嗎？

    什么不感興趣之類的，古往今來多少權(quán)勢迷人眼。

    所見所聞皆是為了至高之位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武寧侯這個時候的這種態(tài)度，簡直是震撼人心的效果。

    只有陸澹知道，他父親說的話正是他父親本心所想的。

    用他父親的話來說，他年輕的時候在曾經(jīng)那種境地之下都沒有想過造反然后取而代之的想法, 就注定他沒辦法成為一個皇帝了。

    “若是你處于那種環(huán)境的話, 你會做什么選擇？”

    武寧侯就他曾經(jīng)的境地，問過陸澹這個問題。陸澹想了想他上輩子的做法，不得不說他確實比他父親的思維更加離經(jīng)叛道一些。

    但是他發(fā)現(xiàn)，直到他上輩子去世的時候他也覺得還不夠！

    卻一直不知道他覺得的不夠到底在哪里？

    直到這輩子, 陰差陽錯間他遇到了和他一樣屬于奇跡的姜邈, 聽她說那些她的世界里的事情的時候, 他才慢慢的明白過來, 他的不夠, 不滿足究竟在哪里？

    歸根究底無論是他父親那一輩遭遇的事情，還是他上輩子的事情，都來源于地位上的天然壓制，來源于所謂君權(quán)至上的認(rèn)知。

    就像他父親當(dāng)時的大部分親人都被先帝的寵妃外戚等構(gòu)陷獲罪，陸澹是不相信先帝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察覺不對的，但他還是在短時間之內(nèi)就蓋章定論草草結(jié)案。

    而等他的父親陰差陽錯一步步爬了起來先帝方面也沒多大的反應(yīng)，直到救國于危難手握大權(quán)之后，先帝一個平反就算是個好皇帝了。

    皇帝還真的挺好當(dāng)?shù)摹?/br>
    而魏昭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將一個無德無能之人做上皇位能有多肆無忌憚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上輩子的時候魏昭雖然沒有搞出玄鳥衛(wèi)這樣的機(jī)構(gòu)，但是他后來的各種突破想象的行為是半點都沒少過的。

    他武寧侯府只是最早的受害人罷了，后來因為各種原因被皇上忌憚的官員，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那個時候的官員基本上是一茬接一茬的換，朝中內(nèi)外的氣氛不比玄鳥衛(wèi)的威脅下好多少。

    而他最終能重新的踏入權(quán)力中心，一是因為當(dāng)時魏昭順風(fēng)順?biāo)疅o所不能太久，已經(jīng)失去了大部分的警惕心。

    二也是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抓住了這種對立之下的空子。

    所以為何會有皇權(quán)至上的這種概念呢？

    不過就是一個‘家天下’而已。

    大楚如今可以稱為是魏家天下。

    但這片土地之前并不是大楚，也不是魏家天下，之后大楚和魏家天下也不可能永遠(yuǎn)的統(tǒng)治著這片土地。

    由始至終，這片土地屬于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山的所有人。

    皇帝可以輪流坐，天下卻還是那個天下。

    若真的皇權(quán)至上的話，就沒有那么多權(quán)力更迭，朝代往替的事情發(fā)生了。

    他上輩子就已經(jīng)成功的驗證了一個道理，其實一個國家或許并不一定需要皇帝，只是需要做最終決定的領(lǐng)路人而已，深信皇權(quán)至上真的大可不必。

    至于這個做決定的人，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好像其實也并不影響什么。

    但他從姜邈的口中卻得知了另一種可能。

    那種權(quán)利分離，相輔相成又相互監(jiān)督制衡，達(dá)成一種相對的公平和平衡?？隙ㄒ痊F(xiàn)在的皇權(quán)至上要強(qiáng)不少。

    不過陸澹也明白，這種東西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人所接受的，總要讓一些人看到結(jié)果和效果，才能真正的被說服。

    陸澹心中思緒紛飛，但武寧侯既然已經(jīng)發(fā)了話，其他的文武百官便都將話題遞到了他這邊。

    “陸大人有什么想法？”

    “陸大人覺得安王和小皇子哪個更加合適？小皇子連能否長成都不知道，如何能繼承大統(tǒng)？”

    “安王一貫行事放誕無忌，便是裝瘋賣傻那些荒誕之事也是他本人做下的，安王上位莫非還想再來一位……嗎？”

    說話之人將如今皇上的稱呼隱去，繼續(xù)說道：“若小皇子繼位，有武寧侯與陸大人輔佐，當(dāng)保朝廷無憂！”

    此話一出，那些叫嚷著讓安王繼位的人霎時間啞然。

    畢竟這么算起來的話，那小皇子繼位就跟武寧侯及陸大人總攬大權(quán)是一樣的，若武寧侯和世子為了名聲考慮的話，這種結(jié)果也不是不可以。

    謝太師眼角一跳，沒人知道說這話的人正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暗子之一，這人說的話也正是他的授意，這些話也是他想說服武寧侯的話。

    若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難免會讓武寧侯父子心生警惕和逆反之心，由其他人不相干的人口中說出來的話，應(yīng)該可以讓武寧侯父子靜下心來思考思考可行性吧？

    在謝太師看來，這真的是一件和則雙贏的事情。等待陸澹回答的時候，便是以他的城府也難免有些心浮氣躁的急躁。

    還沒等陸?；卦?，朝中就有一人冷笑一聲，正是那個在大規(guī)模女子失蹤案子中，丟了自己的老來女掌上明珠的官員。

    “各位數(shù)來數(shù)去，也只有這兩個拿不出手的人選，足以說明大楚氣數(shù)已盡。古來便有禪讓制將帝位傳給賢能之士，魏家無賢才可楚國朝中卻并非無賢才，何必拘泥于什么正統(tǒng)？以出賣自己國家，出賣自己子民，出賣尊嚴(yán)換來的正統(tǒng)，不要也罷！”

    這官員的聲音鏗鏘有力，聽得不少人熱血上頭的附和。

    “是極，是極，這種正統(tǒng)真是不要也罷！”

    “周大人所言極是??！”

    在這種聲音之中，一個刺耳的聲音陰陽怪氣的響了起來。

    “呵，周大人倒是說說，這禪讓給誰?。课鋵幒钫f自己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陸大人應(yīng)該也不是那種覬覦皇位圖謀不軌的人吧？這朝中還有誰覺得自己是賢能之人，當(dāng)?shù)闷鸲U讓的名譽(yù)？不如自己站出來，讓文武百官都看看，到底是個多賢能的人？”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將朝中所有人都梗了一下。

    他們?nèi)羰欠瘩g的話好像就認(rèn)為陸大人正是那覬覦皇位圖謀不軌的人一樣，但此種情形，若是不選正統(tǒng)的話，除了武寧侯父子之外，沒人敢自認(rèn)為有資格。

    當(dāng)官這么多年，滿朝的文武大臣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倒是坐在輪椅上的陸澹，聽了這句話之后反而云淡風(fēng)輕的開口說道。

    “承蒙俞大人看得起，我陸?？赡艽_實是個覬覦皇位圖謀不軌的人?！?/br>
    陸澹的話可以說是石破天驚，將所有人的腦袋都炸的嗡嗡作響！

    說話的俞大人更是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口干舌燥的說不出話來了。

    古往今來，他們見慣了為了名聲和面子粉飾太平，千方百計找各種名正言的理由改朝換代或者爭奪皇位的人。

    這一下直接給自己定性的，還真的從未見過！

    “既然大楚魏家已經(jīng)沒人能做好這個皇帝了，那就讓我來吧?！?/br>
    陸澹的聲音不大，語氣甚至顯得溫和，但這兩句話聽在眾人耳朵里卻真的有一種震撼的感覺。

    看著文武百官表情各異卻都是一副被震驚的樣子，陸澹不由的有些失笑。

    “如今我能站在這里說出讓我來這種話，我的底氣不是來源于所謂的賢明之人，與很多人比起來我也稱不上有什么賢名。

    我的底氣更多是來源于武寧侯手中的兵權(quán)，來源于我對皇宮對京都如今的掌控力，所以各位倒也不必覺得意難平。

    “既然我父親沒有別的想法，此種情況除了我來之外，恐怕很難收場。”

    除了他之外，任何一個人上臺，武寧侯府恐怕都會成為眼中釘rou中刺，又何必將事情搞得那么復(fù)雜呢？

    這種道理本來就非常淺顯，已經(jīng)發(fā)生了宮變和政變的事情了，武寧侯府怎么可能再扶持一個魏家的人上臺？

    不確定性的因素太多了，rou眼可見的可能在不久遠(yuǎn)的未來里，他們家恐怕又要經(jīng)歷一番忌憚威脅論。

    至于名聲的事情，便自由后來人說去吧。

    陸澹淡淡的說道。

    “雖然有些大人可能會失望，但我確實算的上離經(jīng)叛道之人，說我不懷好意也好覬覦皇位也罷，我都認(rèn)下了?！?/br>
    至于別的事情，等時日久了自然也會見分曉。

    “……陸大人倒也不必這么說自己，陸大人和武寧侯的為人人品滿朝上下都有目共睹，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起碼在下官心里陸大人絕非那等人！”

    或許是陸澹說話的語氣太過平淡，表情也太過尋常，對陸澹一貫印象很好的官員已經(jīng)下意識的覺得陸澹在自黑了。

    人數(shù)還不止一個兩個，陸澹曾經(jīng)在肅州做過的事情，從肅州回來之后又幫不少朝中官員解決了棘手的事情所帶來的影響，如今就顯現(xiàn)出來了。

    有武官更是大大咧咧的放話道：“事已至此，說別的都沒用。確實沒有比陸世子更合適的人了！”

    其他人還能說什么話，陸澹都明說了他的底氣來源于兵權(quán)在握和對京都皇宮的控制力了，有誰能拿出對等的實力出來，還有可能跟他爭論爭論。

    終究曾經(jīng)不少對陸澹印象不錯的大臣，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改變了對陸澹的看法了。

    品行出眾才能出眾的后起之秀，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可能心機(jī)深沉之輩了。

    雖然陸澹那些話一說出口，所有人基本上都明白事情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懸念了。

    但總還有些固執(zhí)和堅持的人存在，雖然不至于對陸澹破口大罵，卻也直接的表明了反對的態(tài)度。

    對于這些提出反對意見的人，陸澹并沒有放在心上。

    有理有據(jù)的反對大多是立場不同，考慮的角度不一樣，他可以進(jìn)行說服或者以后以行為來證明自己。

    但最終這次朝會，陸澹并沒有急著將這件事情完全的確定下來。

    給其他人一個接受的時間，陸澹覺得也是必要的，況且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

    比如對謝鈞的處置，對皇上事情的處理，還有近些日子以來堆積的政務(wù)的處理，都需要先解決。

    尤其是堆積的政務(wù)，能早一些解決就早一些解決的好，拖拉懶政只會造成朝野的不穩(wěn)定。

    “可陸大人……如今這般狀況，我等要怎么處理那些事情呢？”

    陸澹輕車熟路的，將所有的事情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一些官員的長項給安排下去，說道。

    “前一陣子，因為玄鳥衛(wèi)之事，眾位大人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獨立處理政事了不是嗎？如今這樣的情形又有什么差別，無論如何，總還有我兜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