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攀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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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默契地對視,卻都默契地沒有道破。 岑旎移開視線,勾唇笑了笑。 都是頂尖的演員,無論人前人后都能互相游刃有余地演著對手戲。 高手過招就是對方演戲,我也跟著演,對方撩撥來,我也可以撩回去。 但要談真心,誰都不是那單純的一方。 餐前酒是一杯特調(diào)茴香酒(pastis),杯壁搭配點綴著幾片橙粉色西柚,和apéritif一起上桌的還有法棍和黃油。 前菜過后是正餐。 岑旎點的是一份烤魚,煙熏焦黃的表面鋪灑著甜椒、洋蔥和番茄,還有羅勒、迷迭香和鼠尾草香料,醬料旁邊是大蒜和橄欖油。 她往盤里擠出青檸汁,然后懶洋洋地開始用刀叉分拆魚rou。 “怎么?”似乎是看出什么端倪,穆格揚眉問她,“不喜歡吃嗎?” 岑旎搖搖頭,她只是懶,這烤魚實在不好用刀叉,不像筷子方便又簡單。 而法國向來講究餐桌禮儀,她用得畏手畏腳。 岑旎抬眸看了穆格一眼,那雙手線條修長,骨節(jié)分明,袖口半挽,正捏著刀叉自如沉靜地用餐。 這樣一雙手好像更適合拿手術刀或者拿槍,再甚者開飛機,駕坦克也很絕。 岑旎暗自嗤笑了聲,搖了搖頭將這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重新回到話題。 “菜品的味道很好。” 她看著他,說的實話。 穆格的側顏輪廓落在微亮的燭光前,半明半暗,竟透出莫名的繾綣意味。 他啟了啟唇,正準備開口。 岑旎手邊的手機卻適時震動了下,屏幕亮起。 兩邊的視線同時聚焦在一起。 岑旎放下刀叉看了眼,眼瞼微斂,朝他道了聲“抱歉,失陪一下”,然后起身離開。 第7章 普羅旺斯的藍霧7 餐廳外,岑旎點開手機微信界面,未讀的聊天消息彈出。 【姐,現(xiàn)在有空嗎?】 來消息的是徐恪。 她姑姑的兒子,兩人同齡。 徐恪只比她小三個月,長得卻一小奶狗的純情少年模樣,乖得總是喊她姐。 岑旎父母早亡,從小被姑姑姑父帶大,所以和這個表弟感情異常的好,格外的親近。 她笑著給他回撥了個視頻電話,因為他們說好的,要演一場戲。 不過兩秒,視頻就被接通,映入眼簾的是徐恪那張在學校備受女同學歡迎的大男孩臉。 “姐!”他喊了聲。 岑旎舉起手機應了聲,朝他眨了眨眼,悄悄比了比手勢示意自己這邊ok了。 “姐,我想問那邊氣溫怎么樣?冷嗎?”徐恪故意提著嗓子拔高聲音,“我要多帶些衣服嗎?” 岑旎透過視頻看見坐在他身后的姑姑,暗道這小子演技還可以。 “這邊是夏天,你倒不著急帶厚衣服過來?!彼浜现f道,還在他移動攝像頭的間隙和姑姑打了個招呼。 “旎旎,你們那現(xiàn)在是中午吧?”岑絮瑛笑瞇著眼和她招手,“吃飯了嗎?沒打擾到你吧?” “剛吃完呢,姑姑,我現(xiàn)在正好閑著。” “好,那就好,沒打擾到你。”岑絮瑛按了按徐恪肩膀,語氣寵溺又不舍:“這小子去歐洲交換,你要多帶帶他,我怕他人生地不熟的,去到新的國度不習慣。” “好咧姑姑,您放心好了?!?/br> 岑旎微笑著應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徐恪小聲地喊了句:“媽,沒事的,你就放心吧,姐能一個人漂洋過海去求學,我和她一樣大,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以前的岑絮瑛不是這樣念叨兒子的人,她是開明開放的母親。 岑旎知道姑姑其實是關心則亂,正準備開口,此時剛好有畫外音傳來。 “絮瑛,小恪長大了,你就別太cao心了?!?/br> 說話的人是她的姑父,徐躍升。 岑絮瑛沒說話了。 岑旎看著徐躍升右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鏡頭走過,心里不免一陣泛酸。 她捏著手機屏幕,正想問問姑父身體最近怎么樣,視頻鏡頭卻被徐恪重新轉了回來。 “姐,那我要帶什么東西呢?”他朝她擠了擠眼。 岑旎視線一頓,抿了抿唇回過神來。 “護照證件是最重要的,你別忘了?!闭f完,她假裝很認真地思考了下,給他補充道:“還有歐標轉換器,這里的插座和國內(nèi)不一樣,你最好多備幾個?!?/br> “嗯,這些我都備好啦。” “還有,你換匯了嗎?” “有的,我換了一些歐元現(xiàn)鈔放在身上。” “那就好。”岑旎歪了歪頭,看向他鏡頭后面的行李箱,“那也沒什么了,我看你都準備挺充分的?!?/br> “對,爸媽都有一起給我準備?!毙煦∨ゎ^看了岑絮瑛一眼。 “明天下午四點的飛機對吧?”岑旎問。 “是的,媽明天中午會開車送我去t3航站樓?!?/br> t3航站樓,機場的國際出發(fā)口。 “我知道了?!贬稽c了點頭,“我到時候提前在戴高樂機場等你?!?/br>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其實她不會去。 因為徐恪要飛的,不是巴黎,而是寧夏。 半年前,徐恪和家里人提出要去寧夏支教,卻遭到了岑絮瑛的強烈反對。 徐恪非常不解,因為一直以來,岑絮瑛對他的想法都很支持,唯獨這次他在母親面前碰壁了。 但固執(zhí)的徐恪沒有放棄,他又整整勸了她一個月,希望她能同意,可是最后好話說盡都沒能動搖她半分。 就算他再怎么問,岑絮瑛都只是說擔心他的安危,不讓他去。最后徐恪還是不死心,找來岑旎,讓她也加入到勸說的行列。 岑旎確實勸姑姑去了,也沒勸動。 但其實徐恪不知道背后的真實原因,岑旎卻是知道的。 一切還得從她初一那年說起。 那時候徐恪和她同級,兩人一起住校,有次岑旎因為忘帶考試習題集所以回家了一趟。 但是當她到家時,家里卻大門緊鎖,一個人都沒有,她跑去北大的歷史系也沒找到姑姑,最后還是院里的老教授告訴了她姑姑在醫(yī)院。 岑旎連夜跑到醫(yī)院,好不容易找到病房,最后卻在門外聽見姑姑哭泣的聲音。 那一晚,姑姑站在病床邊,懵懂的她站在病房外,透過醫(yī)生和律師的對話聽見了真相。 她的姑父徐躍升被打重傷住院了,因為他去西部支教時舉報黑心廠家偷排污水,被打擊報復了。 岑旎當時站在門口,捂著胸口,久久平靜不下來。 直到門外的一個護士喊她,岑旎才跟著走了進去。 當時的岑絮瑛看到她非常意外,但也勉強牽起嘴角的一抹笑意,強顏歡笑地安慰了她一句,“旎旎,你怎么來了?” “你不是在學校嗎?” “小恪呢?和你一起回來了嗎?”岑絮瑛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朝門外張望。 岑旎搖了搖頭,只是啞著聲問,“姑姑,姑父怎么了?” 岑絮瑛微微屈膝,彎腰看她,“你姑父他出車禍了,沒什么大事,別擔心好嗎?” 若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一切,岑旎就信了,但她知道大人不想告訴她真相自有他們的考慮,便也只是默默地點點頭,沒有拆穿她這善意的謊言。 也許在大人的世界里,這個真相太過殘酷,他們孩子不需要知道。 于是這么多年過去,岑旎一直將這件事情埋在心底,連徐恪都沒有說。 沒想到七年的時間,兜兜轉轉,徐恪還是做出了和他父親當年一樣的決定,大抵就是父子都心善。 但這是岑絮瑛心里的一道疤,徐躍升的身體因此落下終身殘疾,支教這兩個字,在她心里就是禁忌般的存在,所以她是斷然不會同意徐恪的決定的。 徐恪也是犟,不愿放棄,最后找到岑旎配合演了出戲,騙父母說他要去歐洲交換一年,但其實他是去寧夏支教。 岑旎其實最初有過猶豫,究竟要不要跟著他一起欺騙姑姑和姑父,但后來一想,現(xiàn)在的社會治安遠比當年要好多了,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走自己認為無悔的路就好。 就像如果讓姑父再來一次,他就算明知會被打擊報復,也依舊會義無反顧選擇將那些證據(jù)公之于眾。 而徐恪也一樣,就算她不幫他瞞,他也會想別的辦法去,與其這樣,還不如她幫他一把。 掛斷視頻電話,岑旎垂著頭靜靜站了會。 半高的薰衣草隨風晃擺,花穗尖尖揩過她的膝蓋骨,癢癢的觸感,酥酥麻麻像是此時的內(nèi)心,往事如同走馬燈上映,壓抑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深深吸了口氣,重新調(diào)整了情緒才轉身往里走。 餐廳里,穆格正在垂首看手機,聽到她落座的聲響,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 “還想吃嗎?”他問。 “吃啊?!贬粵]什么表情的回答。 出去了一趟,語氣驟冷了幾分,任誰都聽出了幾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