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瀚笑了，“這還差不多?！?/br>
    自從兩個孩子下鄉(xiāng)，家里好像就安靜的讓人心慌，白西瀚每次回來都覺得空的很，好像缺少什么。

    以后有這么個小孩子在家里，也算是撫慰見不到女兒的孤獨了。

    解決了燕桑榆留在白家這件事之后，白玲過年這幾年也沒閑著，她年假日子算長的，但插隊的地方特別遠，一來一回路上就要花挺長時間，扣掉來回的時間，年假就一下捉襟見肘沒有幾天了。

    這幾天的日子她一面忙著到處看學(xué)校，一面帶著燕桑榆在城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順便還去舅舅和舅媽家拜了個年，送了些她帶回來的特產(chǎn)。

    巧的是，有一天白玲帶著燕桑榆從舅舅家回來，剛好在路口遇上了一個熟人。

    不是別人正是宋健民，他穿著一身舊軍裝，吊兒郎當(dāng)?shù)牡鹬鵁?，正在街上跟幾個明顯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的青年說說笑笑吞云吐霧，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

    但他仍然是一群人里最漂亮，能讓人一眼看見的那個男生，只是學(xué)生時代身上尚存的幾分童真稚氣已經(jīng)從那張臉上徹底褪去了，取而代之是市儈與市井江湖氣。

    換句話說，他現(xiàn)在看起來更‘壞’了。

    再一次見到宋健民，他身上發(fā)生了一些讓白玲十分驚訝的變化。

    她并不關(guān)心宋健民的變化從何而起，她不關(guān)心他的任何事情。

    遠遠看見這人，白玲牽著燕桑榆掉頭就走，卻不想幾乎是同一時刻，宋健民也看見了她。

    宋健民幾乎沒有思考，他在看見白玲的瞬間就像是被觸發(fā)了某種本能一般掐了煙，拔腿追過來，幾步就越過白玲堵在了她面前。

    避無可避，白玲只能停了腳步。

    宋健民面上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白玲，咱們怎么說也是同學(xué)，你至于這么躲著我嗎？”

    白玲眉心微皺，“我沒躲著你?！?/br>
    她就是覺得大好日子遇上宋健民挺晦氣的。

    燕桑榆十分警戒的拉著白玲的袖子，擋在白玲前面，瞪著宋健民，“你是誰？”

    宋健民驚奇的掃了一眼燕桑榆，“喲，你從哪拐了個小孩？”

    他勾著唇角一笑，“來，小孩叫一聲姐夫聽聽。我是你姐男朋友?！?/br>
    燕桑榆卻根本不信，“去你的，臭流氓！”

    白玲連忙左右看了一眼，見周圍沒什么人才放下心。

    她瞪了一眼宋健民，有些火了，“宋健民，你不要臉我要臉。快滾遠點?！?/br>
    宋健民讓別人這么罵肯定得生氣了，但白玲例外。

    他不怎么生氣，還笑呵呵的，“怎么著，小白同學(xué)這是第一天認識哥們？”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br>
    白玲繞開他牽著燕桑榆就想走，結(jié)果她往左走宋健民擋左邊，她往右走宋健民擋右邊。

    原本遠遠看著的一群小青年見此精彩戲碼爆發(fā)出哄堂大笑。

    白玲愈發(fā)生氣，“你想干什么？”

    宋健民笑著說道：“別這么大的抵觸情緒，我純屬好心。你告訴我你打的什么時候的火車票，咱們插隊都是一個地方，剛好我能送你一程?！?/br>
    白玲想也不想一口回絕，“我不需要。”

    宋健民聳了下肩膀，吊兒郎當(dāng)?shù)恼f道：“白玲，你不說也沒用。我知道你假期也沒幾天了，這幾天我天天堵你們胡同口，總能知道你什么時候走。”

    白玲的眉心越皺越緊，“宋健民，文雅都懷孕快生了，你覺得你現(xiàn)在糾纏我，跟我說這些話合適嗎？如果讓文雅知道了，她會怎么想？”

    她真的無法理解宋健民。

    書中明明寫他們是靈魂伴侶，此生摯愛，宋健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錯過了文雅，讓文雅一個人受苦，獨自懷孕生下寶貝兒子。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沒能以伴侶的身份陪在她身邊，好好陪伴這個為他生下寶貝兒子的功臣。

    現(xiàn)在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礙，文雅離開林場的時候都已經(jīng)顯懷了，算算月份孩子肯定是他的，這會兒說不準(zhǔn)都快要生了。

    他不陪著文雅，這是在干什么？

    宋健民怔了一下，他的神情一瞬變得很嚴肅，“白玲，誰告訴你文雅的孩子是我的？”

    這下反倒將白玲問住了，“你什么意思？孩子不是你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是嗎？”宋健民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白玲，我說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你信嗎？”

    一開始是他追著她跑，不知道什么時候反了過來，變成白玲天天跟在他身后。

    宋健民現(xiàn)在仍然能夠回想起白玲滿眼都是他，跟在他身后跟個小尾巴一樣勸他的場景，但他到現(xiàn)在仍然沒有搞懂白玲到底為什么生他的氣，從什么時候起眼里根本沒有他了。

    她一聲不吭離開，他氣得要死，以為她去當(dāng)兵了。

    再一次在下鄉(xiāng)的地方見到她，他以為她是追著他來的。

    可她對他根本沒有那種意思了，這些日子，他總是想起她，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

    他更不懂為什么白玲會認為文雅的孩子是自己的。

    在她眼里，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白玲神色流露出幾分迷惑，還有一瞬的驚訝。

    宋健民心里也憋著一股火，“不管你信不信，我再混賬也知道輕重。我沒有碰過她。”

    白玲大吃一驚，“文雅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女主的孩子不是男主的？

    這樂子不是大了嗎？

    宋健民一臉煩躁，“我說你怎么回事？這種事情我上哪知道去，我又沒趴她床底下。”

    白玲實在是太好奇了，“好吧。那你現(xiàn)在和她還有聯(lián)系嗎？”

    宋健民，“我跟她沒有聯(lián)系。”

    旁邊聽著的一個年輕人忍不住插話，“你們說的是文雅吧。我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就在青山路那個招待所后面。前兩天我還見著她，她大著肚子和一個男的住招待所，說是下鄉(xiāng)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那男的是她丈夫。”

    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白玲想著書中文雅一個人獨自生下孩子，忍受著流言蜚語撫養(yǎng)兒子的場景，覺得眼下文雅跟另一個男人結(jié)婚，懷孕時有丈夫陪伴在身側(cè)，相比較而言也算是不錯的結(jié)局。

    “文雅啊，她當(dāng)初可是我們學(xué)校一枝花。她都結(jié)婚了，這事我可真沒聽說。我跟她還挺熟的呢。這么大的喜事也不讓咱們吃一杯喜酒，真是不夠意思?！?/br>
    都是一個市的人，文雅跟宋健民白玲不是一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住的地方相隔距離卻不算太遠。

    一般孩子們都是一個片區(qū)一個小團體，按照學(xué)校聚在一起玩。

    他們顯然都跟文雅十分熟識，三言兩語開始商量起來。

    “既然她會城探親還結(jié)婚懷孕了，咱們又都認識，不去賀喜怎么都說不過去。咱們現(xiàn)在就去找她吧！”

    一個人搭上宋健民的肩膀，“宋健民，走，咱們一起去。也見一見到底是那個家伙把咱們這一枝花給騙走了?！?/br>
    趁著他們聊起來，白玲趕忙拉著燕桑榆悄悄離開了。

    白玲沒有想到這件事還有后續(xù)。

    晚上姚秀蘭一回來就神神秘秘的拉住她，“白玲，你聽說了沒有今天下午青山路招待所那事沒有？”

    白玲，“什么？”

    姚秀蘭嘖嘖稱奇，“兵團的一個專案組千里迢迢來了咱們這，直接在招待所把一個干部和女知青抓了現(xiàn)行。聽說啊這個干部是已經(jīng)有妻子的，一直被人舉報有作風(fēng)問題，本來這一次向組織申請的是離開兵團來找原接收單位。女知青則是探親假，還打了個掩護一前一后的走。

    結(jié)果兩個人以夫妻名義住招待所，招待所覺得他們不像是夫妻，直接打了電話舉報給警備區(qū)。兵團接到消息派了專案組來，女知青的肚子都大了。這一次他們算是給做實了。現(xiàn)在兩個人都被押解回兵團了，真是不要臉啊。一下午咱們這都傳遍了。”

    白玲聽到青山招待所，一瞬間有了個不妙的猜想，“那女知青是不是叫文雅？”

    姚秀蘭，“好像就叫這個名字。你也聽說了對吧?！?/br>
    白玲一時有些心情復(fù)雜。

    就算她知道劇情會偏，但她也沒想到劇情會偏轉(zhuǎn)到這種地步。

    婚外戀，兵團干部和知青，還懷了孕。

    這下文雅的處境可比書中還要更壞了，但兵團在處理這種問題上，一向的立場是保護知青，紀(jì)律約束更多也是對于現(xiàn)役的干部。文雅又懷有身孕，不一定會受到什么實質(zhì)性懲罰，最多的影響還是名聲。

    那個干部可就慘了，本來兵團改制這個關(guān)頭只要能夠找到接收單位就可以平穩(wěn)過渡。

    但他在這個關(guān)口上出問題，別說干部身份，就是現(xiàn)役的身份都恐怕保不住了，說不好還要被判上幾年的□□，下放勞改。

    這一次文雅懷的孩子不是宋健民的，他們之后的人生恐怕會完全改變了。

    姚秀蘭看著白玲，心里微微動了一下，又想起來那一紙病歷。

    “玲玲?！彼遄弥_口，“你聽說了沒有，咱們一起下鄉(xiāng)的有好幾個人都在辦病退想要回城？”

    她不敢跟白西瀚開口說這件事，但如果白玲也想病退回城呢？

    讓白玲先回城，她再想要回城。白西瀚估計也會幫忙的。

    白玲，“嗯，我看現(xiàn)在辦病退的人挺多的?！?/br>
    姚秀蘭，“你想不想回城？要不先找一找關(guān)系，衛(wèi)生院什么的讓你先回城？”

    白玲看著姚秀蘭的表情，猜出了她的心思。

    其實知青就沒有不想回城的，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幸運，大多數(shù)知青所面臨的困境比她所遇到的更困難。

    姚秀蘭這一次下鄉(xiāng)吃了很大苦頭，性格都沒以前那么傲了，想要回城再正常不過。

    “如果要回城，我聽說有政策，家里多子女，組織上會優(yōu)先照顧年長的孩子回城安排工作。我年紀(jì)比你小，不著急。你想回城的話可以去跟爸爸說，看看能不能先辦你的吧。”

    一起生活這么多年姚秀蘭也算了解白西瀚的性格，對方完全就是典型的老戰(zhàn)士，不茍言笑，死板，認死理。

    姚秀蘭要是敢去直接找白西瀚，她就不會憋到現(xiàn)在了。

    “我怎么說??？這我怎么說？我不敢啊?！?/br>
    姚秀蘭一想到鄉(xiāng)下的生活，還有躺在自己枕頭下面的病歷，馬上又要回到鄉(xiāng)下參加勞動，眼淚都要下來了。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白玲，懇求她，“玲玲。你能不能幫一下我？幫我跟你爸爸說一說？鄉(xiāng)下實在是太苦了。真的。你要是能幫我這一把，以后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白玲爽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行。我?guī)湍阏f一說?！?/br>
    其實到78年，也就是最多兩年的時間。

    政策下來，絕大多數(shù)知青都會返城。

    現(xiàn)在辦病退，就算能辦下來，手續(xù)跑一跑至少又是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