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社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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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敘說話的間隙,外面忽然起了大風。 從遠山吹來的風將窗外的樹枝吹得沙沙作響,喬溪沒有立即回答,任憑風聲灌滿她的耳朵。 在玻璃窗的倒影里,喬溪點了點頭。 / 檢驗考試之后,學校的許多事情都鮮活了起來。 cao場上社團招新的旗幟足足飄蕩了叁天,喬溪被方琮拉著去看了一眼,并沒有想加入的社團。 “我們都高二了,你現(xiàn)在才想加社團嗎?高一的時候去干嘛了?”喬溪被方琮拉著走在人群里,不滿道。 方琮不以為然,全當沒有聽見喬溪的話,指著一個攝影社,跟喬溪說:“我們去那里看一下?!?/br> 說完也不管喬溪同沒同意,拉著她就走到了攝影社的桌子前。 “你好,請給我一份介紹?!狈界龑锩娴娜苏f。 “稍等?!币粋€清麗的女聲傳過來。 喬溪抬眸,她認得蘇霖的聲音,每天校園廣播里都是她。 原來她還是攝影社的社長。 蘇霖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對她微笑說:“同學,這是我們的介紹手冊,你也拿一份去看吧。如果有興趣,隨時歡迎你們的加入?!?/br> 蘇霖坐在深藍色的遮陽棚下,儀態(tài)端莊的像個坐在城堡里的公主,臉頰兩側笑起來時都有淺淺的酒窩。 喬溪想起mama最鐘愛的花,名叫“月光石”的芍藥,花瓣層層迭迭的綻開,邊緣由白過渡到淺粉。 如同少女起舞時交纏在空中的裙擺。 喬溪想,如果她是騎士,她一定會讓這世界的所有花朵綻放在她身邊。 讓她和花瓣一起,永不凋謝。 喬溪伸手接了過來,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身邊的方琮簡單翻了幾頁后,當下決定直接入社,此時正在登記處排隊。 “你好,能給我一份介紹手冊嗎?” 頭頂響起汪億宇的聲音,喬溪仰頭正對上汪億宇呲著大牙的笑臉。 “喬溪,你也想去攝影社嗎?” “我,我可能考慮一下?!眴滔D頭看了看蘇霖,不好直接開口說她其實不想。 “同學,你的介紹手冊?!碧K霖將冊子遞給汪億宇,“如果有意向,找那邊的同學登記一下就可以了?!?/br> “謝謝。” 汪億宇拉著喬溪擠出了人群,看見喬溪鼻尖有著一層薄汗,于是舉起冊子為她扇風。 “不用了,”喬溪按下汪億宇的手,“我可以自己扇。你先看看冊子?!?/br> “喬溪不去嗎?” 喬溪搖搖頭,“不了,我對攝影其實不太感興趣?!?/br> 表面上這么說,其實喬溪要嚴重的多,她是看見相機就有一點煩。 汪億宇小時候他爸爸送給了他一個數(shù)碼相機,跟現(xiàn)在的設備比起來,那個相機配置很基礎,但對于小學生的他們來說,算得上一個十分特別的玩具。 所以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汪億宇的相機都快要粘在了喬溪身上,每天一見到她就舉起相機“咔嚓咔嚓”。 直到老師覺得汪億宇影響到了班級課間秩序,命令他再不許將相機帶來學校,喬溪的痛苦才終于結束。 后面時隔很久,在汪億宇去了a市之后,喬溪跟他聊天得知,當年的照片汪億宇一張沒漏的洗了出來。 雖然喬溪還沒有見到那些照片,但每當她一想到,她童年的無數(shù)個瞬間正整整齊齊的碼在汪億宇房間的某個角落時,她就覺得背脊一陣發(fā)涼。 “沒關系,”汪億宇佯裝“貼心”道,“你對攝影不感興趣的話,我就勉為其難成為你的專屬攝影師?!?/br> 童年的噩夢似乎要再次上演了。 “汪億宇,清陽一中有規(guī)定禁止在學校公眾場合使用不相關的電子設備?!?/br> 喬溪反應迅速,企圖用校規(guī)壓制汪億宇的想法。 汪億宇抿著嘴,裝作思考了一會兒,喬溪眉眼松動,以為他要放棄時,他突然笑起來說:“喬溪,學??蓻]說攝影社也在里面。” 接著一溜煙兒跑開。 看著汪億宇跑的飛快的背影,喬溪眼眶開始發(fā)酸,無比后悔當年沒有鼓起勇氣砸了汪億宇的相機。 汪億宇和方琮入社都很順利。 社團活動在每周五放學之后。 第一天的社團活動方琮想讓喬溪去陪她,理由是她一個人都不認識,有些緊張。 另一邊的汪億宇換了個說詞,理由變成了第一天需要社員展示自己以往的作品,他有驚喜要給喬溪。 結果就是,周五一放學,喬溪便被兩人架著來到了攝影社活動室。 喬溪坐在方琮和汪億宇的中間,看著面前一圈陌生的面孔,有些坐立難安。 十來分鐘后,蘇霖推門進來,懷里抱著一本攝影集。 “同學們好,”蘇霖微笑著給大家打招呼,“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霖,來自文科六班,同時也是攝影社的社長?!?/br> 大家適時鼓掌歡呼,聲音逐漸平息后聽見蘇霖繼續(xù)道:“今天是我們社團活動的第一天,按照往常慣例,這次會請各個社員分享自己以往的攝影作品,供大家交流學習?!?/br> 活動室中央放著一個小型的投影儀,讓大家可以將照片直接分享在大屏幕上。 活動開始。 原本安靜同學要比喬溪想象中積極許多,幾乎是一個緊接著一個上臺去分享著自己的作品。 方琮因為太緊張,一直在喬溪耳邊碎碎念,喬溪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慰她,蘇霖便提到了方琮名字。 方琮忐忑地走向臺上,一張一張地展示自己的照片,喬溪在臺下瞪大了眼睛。 方琮的照片要比她自己形容的好很多,風格跟其它同學的現(xiàn)代風格不同,方琮的照片質感更偏向人文。 所有照片都是有關于她的奶奶——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一頭花白的頭發(fā),站在一間年代久遠的老屋前,還有她兒時成長的小城。 如果照片有情緒,能夠發(fā)出聲音。 那么喬溪會確信自己聽到了一聲嘆息。 喬溪看向站在投影儀前的方琮,只看見了她的側臉,看見她也在靜靜地看著屏幕前滾動的照片。 喬溪突然意識到,她好像一點也不了解方琮。 此刻方琮被光影勾勒出了具體的輪廓,靜默的樣子比往常更加柔和,再沒有那個漫不經心轉著筆算題的少女的影子。 照片滾動到最后一張,是湖邊的一棵老樹,年深月久,枝干已經彎曲,枝葉垂進了水中。 湖面上是粼粼波光,老樹生命將盡,一如墜進了一片金色的夢鄉(xiāng)。 方琮的奶奶去世在這一年的叁月中旬,那天方琮紅著眼收拾好書包請假回去參加奶奶的葬禮。 臨走前她跟喬溪說,她奶奶是個很好的人,但很怕冷,不過萬幸,奶奶是在午睡中停止了心跳。 是春天來接走了她。 / 蘇霖帶頭給方琮送去了掌聲。 方琮下來時,喬溪能看見她眼底的開心,不由得加大了自己鼓掌的力度。 下一個就是汪億宇。 喬溪知道汪億宇去a市之后也在堅持攝影,偶爾會發(fā)給喬溪幾張。 但她從未像今天這樣集中看過關于汪億宇鏡頭下的一切。 在活動室中,汪億宇作品的色彩要比其它人都要鮮明,畫面中有肆意奔走的少年,有陽光中安坐的老人,有夜空中陡然綻開的煙火,公園中竊竊私語的情侶…… 看著眼前閃動翻過的照片,喬溪想起了先前所有展示的同學。 他們每個人通過鏡頭想講述的東西,都是真切地關于他們自己,關于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汪億宇的眼里都是太陽照耀下的生活,是陽光里的各個角落。 方琮則是被山間河流田野裝飾的童年,里面有走不到盡頭的小路,還有奶奶手里的蒲扇。 “最后一張,”汪億宇似乎有點害羞,清了清嗓子說:“這是我小學時候,拍的一張照片……但我很喜歡,所以想給大家看看。”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正在秋千上吃甜筒的女孩兒。 秋千在一棵黃桷樹下,繁茂的枝葉如同一張巨大的傘蓋遮擋住了夏日的烈陽,只留下清亮的光斑撒落在女孩的裙面上。 女孩臉頰上有著奔跑后的紅暈,汗?jié)竦念^發(fā)粘在臉頰兩側,但她對這些都毫不在乎,翹著腿坐在秋千上,冰淇淋有些化了,順著蛋筒滴落到女孩兒手上。 這是喬溪十一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