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既明 第2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與夫君同掉馬、我平平無奇一座城、[清穿]雍正的懟懟皇后、粉池金魚、當(dāng)社恐穿成網(wǎng)絡(luò)渣攻后、財色戰(zhàn)爭(1v1極限拉扯)、狗的舌頭可長了、買下每一夜、我在選秀文里當(dāng)pd[穿書]、[德云社同人]攝人心魂
接著她就聽到他嘆氣了,還跟過去一樣,有一點無奈又有一點溫柔。 “你生氣了?” 他略微遲疑地問。 “還是……想起了不開心的事?” ——不開心? 她抿了抿嘴,忽然鼻子就酸了,十多年前的那一百一千顆檸檬居然還在保質(zhì)期內(nèi),連酸味都沒有一點點減退,一嘗就要讓人掉出眼淚。 她才不要露怯,就強迫自己把眼淚逼回去,說話會打擾她的專注,所以她也不要回答他。 他知道她在忙什么,她忍哭的樣子他很熟悉,盡管現(xiàn)在的她比以前高明一些、可說到底她還是她。 “是我不好……” 他的聲音越發(fā)輕了,就像熱戀時的耳語。 “……一直都是我不好?!?/br> ——他不好? 不是的。 安慰人的話只是好聽、卻不是實情,也許這么多年她一直放不下的原因就是他太好了,而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都接不住他的好。 她不想繼續(xù)跟他說、怕自己繃不住,于是打算直接走人去工作,跟他錯身的時候手腕卻忽然感到一陣淡淡的涼意,是他輕輕拉住了她。 “我們認(rèn)真聊一次好么?”他好像已經(jīng)拿她沒辦法了,一個輕輕的觸碰都要小心翼翼,“今天結(jié)束之后一起吃飯?” 她都聽不清他說什么了,所有注意力都被牽在他虛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上,她很熟悉它的樣子,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觸碰時總會有一點涼,無論冬夏都是那樣;現(xiàn)在它卻漸漸變熱了,在她皮膚上留下類似灼燒的觸感,從手腕一點點向下,他慢慢撫摸過她的手背和手指,最后完全牽住了她。 溫吞地。 緊密地。 彼此的心跳在那一刻重疊,就像他第一次牽住她一樣熱烈——也或許稍微差一點,畢竟那一晚他還給了她一個最初的擁抱。 ——就是那天。 就是她暗戀他的那個秘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捅破的那天。 她從火鍋店跑出去,夏夜的風(fēng)再熱也暖不了她那顆墜入冰窟的心,眼淚早就流得亂七八糟了,路人的行人都用驚異的表情看她,大概在大馬路上看到一個邊哭邊跑的女孩子也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身后好像有人叫她,她聽不清也不想理、就悶著頭往前跑,好像這么跑下去就能逃出地球跟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一刀兩斷;可最終還是被一只手拉住,就是被她偷偷拍下來又悄悄夾在本子里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腕,帶一點令人難忘的涼意。 她一回頭就看見他,在那雙過分好看的眼睛里無所遁形,也許高中遺留給她的影響太深了,讓已經(jīng)讀了大學(xué)的她仍覺得喜歡誰是一件過分早熟并值得被批評的事,羞恥的感覺在大腦里爆炸,她當(dāng)時的樣子一定狼狽至極。 不要。 不要看我。 她用力想扯開他的手、還是滿腦子逃跑的念頭,人要是會挖洞她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藏進(jìn)地心去了;他卻是難得的不體貼、一直不肯讓她如愿,她的眼淚于是掉得越來越兇,覺得他也在跟那些人一起欺負(fù)她,明明知道她不想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卻還是要用清楚的目光凌遲她。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 ——因為其他人不會像他那樣溫柔地把她抱進(jìn)懷里。 怎么說呢? 那是一個被催熟的擁抱。 他們只認(rèn)識了不到九個月,其中又有一大半時間沒有見面,短暫的幾次相處只夠他們對彼此生出朦朧的好感和浮動的曖昧,溫水應(yīng)該慢慢放在小火上煮、還要好一陣子才會沸騰,可今晚它卻遇上了突然的大功率,溫度陡然升高、于是只好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擁抱不應(yīng)該在這時出現(xiàn)的,可那時他已經(jīng)不知道還能用怎樣的方式去撫慰她,也或許那個極特殊的情況是駱駝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給了他機會去做原本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才會做的事。 “如果你愿意的話……” 她聽到他開了口,聲音就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們就試著在一起好嗎?” 人應(yīng)該如何處理一些從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呢? 尹孟熙小的時候就想象過,比如對雙色球中獎號碼時忽然喜提五百萬,比如某天一回家爸爸mama忽然告訴她他們家那一片被劃進(jìn)了拆遷區(qū)域、能領(lǐng)各種補償,比如高考之前忽然接到a大招生辦電話說你被保送了、不用高考了。 按道理說應(yīng)該會很興奮的,可當(dāng)驚喜來得太突然、而它本身分量又太重的時候,這種情緒就不是那么容易消化了——起碼尹孟熙在那一刻就來不及感到高興。 只是懵。 只是無所適從。 她暈暈乎乎的,被他牽著手一路從大馬路領(lǐng)回學(xué)校,那時時間已經(jīng)接近九點半,校園里的人比白天少,可還是有很多認(rèn)出了他,看到他拉著一個女生的手走在路上都好像很驚訝,窺探的目光一直不斷。 她剛在火鍋店被很多人這么打量過、現(xiàn)在對任何他人的注視都很抵觸,下意識就想往他身后躲;他察覺了,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不適,低頭看她的時候神情特別抱歉,牽住她的手有要松開的趨勢。 ——這是合理的解決方案,既然牽手會吸引不必要的注意,那不如暫時放開;她也知道的,可是在他要松開的時候卻感到一陣更強烈的不舒服,于是又在最后一刻緊緊拉住了他的指尖,頭還是一直埋著、完全不敢看他。 她只能看到他的手、比照片上還要好看,在她拉住之后就不再試圖放開了,而是更坦然地將她牽得更緊;她沒看到他當(dāng)時的神情,卻又好像能想見他眉眼間的情致,必然柔和又寧靜,能給人以無限的慰藉。 “你餓么?” 她聽到他問。 “……嗯?” “剛才你應(yīng)該還沒來得及吃東西,”他提醒她,“現(xiàn)在食堂應(yīng)該還有夜宵?!?/br> “不用了……”她明白過來,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回答,“……不是很餓。” ——其實不是不餓,只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想再接受他人目光的審視。 他好像知道她真實的想法,默了一會兒又問:“那去學(xué)超買一點?三明治可以嗎?” 她還是低著頭,這次視線擴大了一點,除了他牽著她的那只漂亮的手、還能看到被路燈拉長的他的影子。 “……可以?!彼苄÷暫苄÷暤鼗卮?。 然后他就去學(xué)超幫她買了三明治和牛奶,她沒跟著去,坐在學(xué)超后面小路上的長椅上等他;他并沒讓她等多久、大概五分鐘就回來了,坐在她身邊幫她拆三明治的包裝紙,然后把它遞到她手上。 ……像在照顧一個小孩子。 她不需要被這樣照顧,比起這些她其實更想問他能不能繼續(xù)牽著她的手,可惜沒有勇氣,于是就只默默吃了一口三明治,連是什么味道的都沒嘗出來。 “好一點了嗎?” 還是他先問她,夜里的校園特別安靜,他就坐在她身邊,把整個世界都放大了。 她還是不太清醒,只回了一個“嗯”,之后就是語塞、不知道該再說什么,沉默在他們之間盤旋,給她以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卻又有了動作,側(cè)身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東西慢慢遞到她眼前,她看到以后立刻心里一緊——是她的小本子。 “……這個我拿回來了?!?/br> 他的語氣略顯遲疑、聲音也有一點緊。 “但剛才出來得急、沒顧得上拿你的包,我跟郭躍說過了,他晚點會帶給我。” 她:“……” ——該說什么呢? 總要說點什么的。 可她就是啞巴了、腦子里也是一片混亂,看著自己已經(jīng)被公之于眾的秘密被他拿在手上、她只感到無以復(fù)加的委屈,之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當(dāng)即卷土重來,吧嗒吧嗒地落在本子的封皮上。 第37章 恍惚 他一愣, 接著無措起來,能發(fā)核刊能拿國獎又有什么用?在女孩子的眼淚面前還是照樣一籌莫展。 “今天的事情……” 他艱難地斟酌著措辭,明明資料室里的書一大半都讀過、那時卻連一句安慰人的話都攢不出來;猶豫的時候她已經(jīng)哭得更厲害, 傷心的小兔子會把看著她的人的心也鬧軟, 他終于還是又把她抱進(jìn)懷里, 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告訴她說“沒事了”。 ——怎么就“沒事了”呢? 明明就有事的。 他的哄慰不僅沒有讓她恢復(fù)平靜、反而還助長了她申述的氣勢, 無聲的哭泣變成持續(xù)的嗚咽, 她的眼淚已經(jīng)把他胸口處的襯衣浸透了。 “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她的聲音因為抽噎而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我,我又沒有做錯什么事……” 這話說的。 ……未免太招人疼了一些。 他嘆了口氣, 清楚地感覺到那壺提前燒開的水正在被持續(xù)加熱,撫摸她后背的手也不自覺地變得更輕柔。 “對, 你沒有做錯事, ”他一直哄著她, “是他們欺負(fù)你……” 申訴一旦被認(rèn)同,委屈的程度就會翻倍,她哭得停不下來, 在他的懷抱里宣泄自己所有的情緒——主要的當(dāng)然還是今晚的羞恥和恐懼, 可其實也夾帶一點私貨, 比如……之前暗戀的種種酸澀和辛苦…… 這就是他看不透的了,男人永遠(yuǎn)別想徹底搞明白一個女人,何況那時他也在經(jīng)歷一生只有一次的初戀, 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就事論事。 “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 之后我就對其他人說我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他盡力想著能舒緩她情緒的辦法, “那張照片是在一起以后留的, 我這里也有一張你的……” 他大概以為她現(xiàn)在哭的主要原因是照片被人發(fā)現(xiàn)的尷尬, 于是就圍繞這個點為她提供解決方案,可實際上她自己也說不清現(xiàn)在是為什么在哭,一聽他提到照片反而更別扭,哭也哭得氣不順。 “我,我不要……”她抽抽嗒嗒的,“我不要再提這個事情……” “好,那不提了,”他繼續(xù)順著她說,“以后都不提了?!?/br> 她沒說話,但哭的聲音小了一點。 他暗暗松了一口氣,輕拍她后背的頻率也降低了一點,聲音依然很溫柔,說:“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就什么都別想,喝點牛奶回去好好睡一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br> 說著,環(huán)著她擰開了紙盒裝牛奶的塑料蓋子,又遞到她手邊。 她不太想喝,但還是很乖,慢吞吞地伸手接過來,又慢吞吞地在他的注視下喝了一口。 他好像笑了一下,光線太暗她看得不太清楚,接著又聽到他說:“郭躍估計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要不你先回宿舍吧,東西我明天給你?!?/br> 她其實是更愿意跟他待在一起等的,但又不想面對郭躍這個今晚全程在場、知道整個事情經(jīng)過的人,于是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他又陪她坐了一會兒,等著她一點點把三明治吃完,然后才站起來送她回宿舍。 他們走得很慢。 十點鐘的校園變得更安靜了,六月的夏日是花木最繁盛的時節(jié),老校區(qū)的樟樹上了年頭、長得特別高大濃密,微風(fēng)吹過沙沙作響,令人感到淡淡的恬靜與安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