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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榮懷疑這場報復(fù)是遲曜為之,也是合理的,今日便是來勸他別把事情做得太絕。 遲曜靜靜聽完他的話,心里既釋然,又失望。 他還以為遲榮此次上門,多少是因為自己最近的動靜,甚至還在做著讓父親刮目相看的美夢。 到頭來才知道,他事業(yè)上是成功還是失敗,乃至于生命安危,父親都半點不在乎。 久別重逢,還是因為喬信風(fēng)出事了。 回想起自己渾渾噩噩的九年,以及被毀掉的前途,他沒有多少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只是覺得一身輕松。 到此為止了,他不想再被過去的這些爛事影響。 畢竟他早就決定開始新生活了。 于是遲曜扭過頭,不再看還妄圖打親情牌的遲榮,淡淡道,“我已經(jīng)有新的家了,喬信風(fēng)的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從今以后你也不用再來找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被推開的遲榮險些摔倒,還好車?yán)锏牧硪粋€人及時走出來扶住了他,但被親生兒子拒絕的遲榮深受打擊,不僅沒道謝,反而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岸际悄愫α诵棚L(fēng)!他要是沒碰到你,什么事都不會有!” 發(fā)泄一通過后,遲榮和齊叔開車離去,只有那人還留在原地。 太耳熟了,當(dāng)年遲榮也是這么罵馮路易害了遲曜的。 大抵很多父母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失敗的教育,轉(zhuǎn)而遷怒他人,就像當(dāng)年盛行一時如今無人再提的“網(wǎng)癮”一樣。 遲曜不由多看了那人兩眼。 是個熟面孔,還是不久前才見過的。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洪祺已經(jīng)大步走了過來。 既然是和遲家人一起來的,遲曜有些摸不清他的立場,下意識后退兩步,洪祺了然道:“放心,我不是和那老頭一起來勸你的,太不現(xiàn)實了。你幫我向路易轉(zhuǎn)告一聲就行,說我要離開N市了?!?/br> “去哪?” “去哪都行,我早就嫌N市小了,正好這幾年攢了點錢,去大城市開幾家連鎖酒吧也不錯。” 遲曜很快戳穿了他,“因為N市只有未管所沒有監(jiān)獄吧?” 洪祺臉上若無其事的笑容有了幾絲裂縫,他輕輕點頭?!班拧!?/br> “所以......”遲曜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問道,“你和喬信風(fēng)真的是那種關(guān)系嗎?就像我和馮路易一樣?” 洪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馮路易和你說過我的事嗎?” “說過一點,我只知道你討厭同性戀,還被送去治療過這個?!?/br> 之所以提起這個,是因為同性戀的治療和其他疾病不太一樣,患者會被送去戒同所,戒同所當(dāng)時同屬于政府認(rèn)證的機構(gòu),而遲曜當(dāng)年所在的未管所,很多獄警閑暇時間會去未管所兼職,他因而聽說了一些內(nèi)幕,知道戒同所里的日子比起未管所來,甚至更為黑暗。 直到隨著社會風(fēng)氣的開放,大眾逐漸接受同性戀,不再將其視為疾病,戒同所才逐漸被政府下令拆除。 “你還知道得不少,確實挺難熬的那段時間,還好我當(dāng)時才20出頭,比你現(xiàn)在還年輕,抗造。”洪祺默默地點了一根煙,“那你知道想從戒同所出來,需要滿足什么條件嗎?” 遲曜誠實地搖頭。 “很簡單,只要證明自己的性向被矯正了就行?!憋L(fēng)突然變大,遲曜隱約聞到了他身上香根草的味道,是喬信風(fēng)愛用的香水,摻雜在煙味里,令人難以察覺,洪祺笑了笑,眉眼舒展清雋,他身上總散發(fā)著一種自娛到幾近殘忍的樂觀感,“我是Beta,沒有信息素,不能像Omega一樣,弄到一份和別的Alpha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報告就能證明自己性向正常,所以需要Alpha自己寫一份證明契約?!?/br> “為什么一定要A呢?證明一個B不是同性戀,O也可以不是嗎?”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事實上以O(shè)那可憐的話語權(quán),并不足以讓機構(gòu)認(rèn)可,畢竟他們不是無償替人治療的,患者家里每年都要支付高額的治療費,政府也會根據(jù)患者數(shù)量撥款,誰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利益呢?” 遲曜作為一個深刻體會過性別不平等的人,立即明白了這所謂的矯正性向,實際就是赤裸裸的利益鏈,一時沉默。 洪祺繼續(xù)道,“但你也知道,Alpha作為占比不到百分之十的最稀有性別,絕大部分都是上流人,我這種做皮rou生意維持生計的底層渣滓,只有傻子才會倒貼來幫我?!?/br> 遲曜正想問這個傻子是不是喬信風(fēng),可轉(zhuǎn)念一算,喬信風(fēng)比洪祺小了11歲,當(dāng)時應(yīng)該才十歲出頭,根本沒到分化的年紀(jì),也不能做腺體移植手術(shù)。 那么只剩用大量信息素強行催化成Alpha這一自損八百的辦法了。 如此一來,他卷入非法販賣信息素市場,也有了合理的原因。 竟然也是迫不得已。 難以想象,十歲出頭的年紀(jì),遲曜還無憂無慮地當(dāng)著遲家大少,偶爾和弟弟爭爭寵就能氣上半天,而那時的喬信風(fēng),已經(jīng)向深淵邁出了步子。 為了他人,甘愿埋下這枚足以毀掉自己的定時炸彈,一點都不像心思八面玲瓏的喬信風(fēng)會做的事。 不過他也從來沒去了解過對方就是了。 人都是復(fù)雜的。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洪祺見遲曜面色凝重,許久不說話。反倒像個長輩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都說了不是來賣慘求情的,別這副表情好不好?我壓力很大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