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浴缸里遲曜抓破自己腺體的情景，血流得那么多，眼神又是那么絕望和自我厭棄。

    馮路易心里那點關于太陽幻想破滅的怨恨徹底消失，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遲曜遭受到的，不止是被強行標記的屈辱，他還要面臨巨大的風險。

    作為Alpha信息素的長期販賣者，馮路易比行外人更清楚，自己信息素的用途，是上層人士的定心丸。他們給自己尚未分化的孩子注射優(yōu)質(zhì)Alpha信息素，確保他們一定會分化成A，因為O在當前社會的普遍認知里，就是A的附屬品，是孱弱的菟絲花。哪怕主體媒體天天宣揚著性別平等、Omega意識覺醒，但現(xiàn)狀仍然是殘酷的。

    遲曜承受的壓力是難以想象的，何況他還要瞞著所有人。

    家不是溫馨的港灣，反而是痛苦的源頭，被自己撞破秘密的遲曜，一定正備受煎熬吧。

    甜乳酪在嘴里變得苦澀、難以下咽。

    馮路易停止了咀嚼，心里悔恨極了。

    明明他應該是最理解遲曜的人才對。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太陽原來一點也不耀眼，孱弱得需要守護。

    他心臟一陣悸動，仿佛被拋棄的太陽騎士再次找回了信仰。

    他想讓遲曜恢復成初見時那樣張揚驕傲的模樣，哪怕需要自己作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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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室的掛鐘時針劃過十二點，遲曜睜開了眼睛，他躲在被子里消化了一下午信息也沒什么進展，索性又睡著了，結(jié)果在這么尷尬的時間段醒了。

    突然聽見窗戶外有輕輕的敲擊聲，他以為是喜鵲之類的，沒在意，但那聲音卻分外執(zhí)著，一下接著一下，好像非要他下床查看不可。

    遲曜罵罵咧咧地坐起來，打開電筒去照，然后就看見了窗簾后赫然出現(xiàn)的高大人影，被嚇得不輕，以為是哪個入室搶劫的歹徒，竟然膽子這么肥，他果斷跳下床，準備出門叫保鏢。

    人影察覺了他的意圖，長腿一跨，拉開窗戶進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他的嘴巴，力度倒是收著的，像是怕傷到他似的。

    遲曜一通掙扎，害得兩人雙雙栽倒在床上，哪怕臉陷進柔軟的被子里，也敏銳地嗅到了那熟悉的龍舌蘭酒味，身體開始發(fā)燙，他忍無可忍地扭頭呵斥道：“你又來做什么？！”

    馮路易立即起身，退回窗邊，目光卻仍然黏在他身上，戀戀不舍。

    “還看你媽看，快滾！”

    “我不止是來道歉的，還有更重要的事......”

    “不聽?！边t曜打斷馮路易，把睡了這么久積攢的力氣全使了出來，撿起手能碰到的所有東西往對方身上砸，一邊罵道，“狗東西，馬上給我消失！”

    “遲哥，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br>
    道歉讓遲曜又回憶起那晚的狼狽，攥著他的衣領，越罵越起勁，“你還有臉提？我肯咬你腺體是給你臉，你憑什么標記我！我告訴你，想要我原諒你，做夢去吧！”

    “我知道，遲哥，我全都知道?！瘪T路易陡然握住他的手背，一雙金綠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得驚人?！八晕覜Q定用腺體償還我犯的錯?！?/br>
    “什么腺體？”遲曜沒聽清，他方才激動過頭，現(xiàn)在回過神來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眼前也直冒金星，當著馮路易的面，又吐了。

    簡直沒面子到家了。

    哪有罵到一半就雙腿發(fā)軟抱著人家吐的？

    遲曜狠狠擦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眼淚。

    馮路易倒是一點不嫌棄，任勞任怨地給他清理污穢，

    遲曜躺回床上，看著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稍稍冷靜了一點，問道：“你怎么到我窗戶邊上的？”

    “對不起，遲哥，我下完班就已經(jīng)這么晚了，不好意思吵醒別人幫我開門，所以爬水管上來的?！?/br>
    遲曜一時無語，心想這又是什么電視劇橋段？而且爬水管也不是小媳婦該做的事，角色明明反了。

    但氣還沒消完，他是不可能順臺階下來的，所以仍舊板著一張臉，道：“下午把我當空氣，非得半夜來認錯？我看你也沒什么誠意，我都比不上你那破工作?！?/br>
    馮路易沒聽不出來他語氣里別別扭扭的埋怨，老實地繼續(xù)道歉，“對不起，遲哥，這個點打擾到你，是我太心急了?！?/br>
    “是啊，能不心急嗎？”遲曜冷臉道，“發(fā)現(xiàn)這么大個秘密，賺翻了你。”

    馮路易低下頭，無意識地拽緊書包帶子?！斑t哥，我來這里，是為了和你做個交易?！?/br>
    “哦，要多少錢你才不往外說？”聽到交易二字，遲曜反而放松下來，只要能用錢解決，那都問題不大。

    “不，遲哥，不交易錢，交易秘密?！瘪T路易拉開書包拉鏈，取出一個有些像病歷的本子。

    遲曜翻開一看，發(fā)現(xiàn)其實是提取信息素的手術記錄，日期橫跨一兩年，大概是從馮路易剛分化完性別不久后就開始了，最后一頁是統(tǒng)計表格，有常規(guī)的參數(shù)記錄，還有信息素提取量和對應金額。

    唯一沒看明白的，是表頭標注的一行字符：S-AIP-0。

    其實S代表的S級別（極優(yōu)質(zhì)）腺體，AIP是Alpha inhibitury pheromane（Alpha抑制信息素，即阻斷手術）的簡寫，0則表示經(jīng)過阻斷手術后，信息素溢出濃度趨近于0。

    不過這是其次了，遲曜看到金額時，已經(jīng)明白了馮路易一直在販賣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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