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于是,他岔開話題,生硬地問道:“是哪種喜歡?你說清楚。” 馮路易沒答話。他困乏極了,一具身體要承擔兩個身份的行程,完全是超負荷運作,他努力睜大眼睛,面向遲曜的臉,話卻完全沒聽進去,只喃喃地又重復了一句:“喜歡?!?/br> 遲曜看著那雙已經(jīng)不對焦的綠寶石,沒有櫥窗的遮擋,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人前,一副任人染指的模樣。 他舔了舔奔波一天有些干澀的唇,做出了個遵循本能的舉動——俯下身,親吻這雙反復在他幻覺中出現(xiàn)的罪惡寶石。 就像神父聽完懺悔后,給予信徒的撫慰。 但雙唇觸碰上眼皮的前一瞬間,馮路易終于被困意擊倒,支撐不住向前倒去,整個人壓在了遲曜身上,回到真正的夢境中去。 他又夢見了童年的大房子,里面空無一人,三角鋼琴倒是放在原地,白色窗簾在積了灰的琴凳上撩過,輕靈的貓影一閃而過,在琴鍵上漫步,卻并不算優(yōu)雅。 因為它少了條尾巴,步履不平衡,奏出的音符雜亂無序,跌宕波折,讓人聽得心緒不寧,呼吸紊亂,他在夢里大汗淋漓,急急追著貓跑,卻屢屢被逃脫。 終于,當貓爪踩到一塊凸起無法按下的黑鍵時,樂聲才停下來。 遲曜漲紅了臉,將右手從兩人肢體緊挨的地方扯了出來。 行吧,現(xiàn)在不用問到底是哪種喜歡了,馮路易身體力行地告訴了他答案。 也不知這家伙到底夢見了什么,將他抱得很緊,沒法掙脫,遲曜快要呼吸不過來,只能用唯一解放的右手胡亂在地面上摸索。 竟是和Aloys對峙時的情況一樣。 遲曜氣惱不已,為什么一個人能讓他吃兩份的癟,這算什么事? 好在他沒倒霉得那么徹底,一番折騰后,在茶幾下面摸出了個鐵盒子。 他使勁起來沒輕沒重,把盒子里的東西撒得到處都是。 遲曜頓時停止了掙扎。 盒子里的東西很眼熟。 有些是他主動送給馮路易的,比如那對微笑的丘比娃娃。 有些是他忘記要回來的,比如洗干凈的校服。 還有一些,是根本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 比如被撕掉標簽的半支抑制劑。 比如本應該放在他錢包夾層里的老照片。 他母親不同于黑白遺照里的彩色面容,雖然昏黃陳舊,笑容卻溫柔恬靜,抱著嬰孩時期的他,看著鏡頭后的父親,滿眼柔情。 這樣美好的回憶,應該由他小心儲存才對。 而不是出現(xiàn)在陰暗發(fā)霉的地下室里,被人居心叵測的藏了起來。 遲曜只覺血氣上涌,視野里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鮮紅色,他用盡全身力氣,將馮路易推開,質(zhì)問道:“我的照片為什么會在你這里?” 馮路易終究清醒了過來,看著額頭青筋暴起的遲曜,還有自己被挖掘出來的陰暗秘密,洋洋灑灑一地,本來是他記錄暗戀心情的日記,現(xiàn)在卻成了致命之物。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完了。 第26章 懲罰惡犬 遲曜不依不饒地追問道,“是你偷的對嗎?” “你明明知道這照片對我有多重要!” “如果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就打算一直不還了是嗎? ” 馮路易張了張口,他想說他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想請求遲曜再原諒他一回。 但物證確鑿,辯解和道歉都是蒼白無力的。 遲曜收不住情緒,緊緊攥著照片和被捏變形的鐵盒,指甲幾乎都要折斷,滲出血絲。 “給我個理由,你為什么要偷東西?” 馮路易怕他受傷,試圖抓住手腕讓他冷靜點,卻不小心揪住了照片一角。 嘶拉一聲,照片從母親笑容的正中心分成兩半。 遲曜腦子里的弦也斷裂開來,手忙腳亂地撿起照片拼好,整個過程都遏制不住地全身顫抖,幾乎破音地對馮路易吼道,“你滾,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馮路易只能沉默著進了浴室,把門帶上,頹喪地癱坐在濕漉漉的地磚上,側(cè)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遲曜翻箱倒柜,找出膠帶,將照片粘好,情緒終于稍稍冷靜了些。 屋子里已是一片狼藉,鞋子也不知丟哪去了,他瞟了眼浴室里的人影,抱著算總賬的想法,再次拿起鐵盒清點,里面的物件很雜,有些連他自己都沒印象。 但沒找到那塊確確實實弄丟的手表。 遲曜瞇起眼睛,把盒子一腳踢遠。 他明白了。 馮路易偷東西的意圖明明非常好猜,畢竟這家伙如此看重錢。 “還真是會挑,不值錢的東西就留下來,表不見了是因為已經(jīng)賣掉了吧?”遲曜一腳踢開浴室門,寒著臉,連眼角都透露著深深的鄙夷,嘲諷道,“雖然就值幾十來萬,但好歹是鸚鵡螺限量版,再過幾年價格翻十倍不成問題,虧了啊你?!?/br> 馮路易不明白什么限量版,他甚至連那塊表都沒有印象,只記得遲曜白凈的手腕,這價格在他聽來無異于天文數(shù)字,連忙澄清道:“我沒有偷表。” “除了你還有誰?那天正好就你坐我同桌?!边t曜面無表情,心里只有濃郁的失望?!跋胂胍彩?,天天跟我屁股后面趕都趕不走,除了這個,也沒別的能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