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戾氣的Aloys反而和這里格格不入。

    其實之前，遲曜就有注意到這個外籍神父Darío（達(dá)里奧），他似乎是拉美人，說西語的口音有些獨特，發(fā)S音時，上下牙齒咬合送氣，格外清響，因此叫Aloys名字時，像在微笑。

    他說：“Aloys，周末教堂有彌撒，人多，不是讓你別在周末過來嗎？”

    Aloys沒答話，在馮雪蘭躺過的位置蹲下來，手指細(xì)細(xì)描摹，察覺到墻縫里殘留的雪蘭花信息素味時，眸子暗下來，默不作聲地坐在了神父身邊。

    神父正想說些什么，又有人敲門，是修女告訴他懺悔的信徒來了。

    原來這個房間是懺悔室，但裝潢仍然不輸主堂，連被Aloys隨手揉成一團的手工真絲地毯，也出自遲曜聽說過的設(shè)計師。

    兇悍的少年沒有要走的意思，神父只得讓人先進(jìn)來，傾聽者和訴說者隔著桌子開始了懺悔儀式。

    遲曜趕緊拿出手機拍照。

    Aloys并沒在聽?wèi)曰趦?nèi)容，他仰頭看著水晶吊燈出身，那些所謂的罪過，只是無意義的雞零狗碎，真要說的話，他在這里懺悔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但神父始終耐心而和藹地勸解信徒，就像圣牌上刻著的圣者，博愛眾人。

    結(jié)束后，信徒將手放入盛著圣水的銅盆中洗凈，Aloys終于耗盡了耐心，抬腳搭在桌子上，水面蕩起不安的漣漪，肌rou線條健康緊致，鞋底幾乎伸到神父臉上。

    神父看著鞋底新鮮的血跡，并沒有生氣，反而詭異露出了笑容，然后禮貌地將被Aloys嚇到的信徒請了出去。

    “這么早就出來干活了，不愧是年輕人?！彼滟滱loys。

    “他沒錢?！?/br>
    “沒關(guān)系，有的是時間耗。”神父的目光還是很溫和，“這些人就像蟲子一樣，不管抓住幾只，還是會有無數(shù)只送上門。”

    “嗯。”

    “辛苦了，你做得很好，一會兒留下來吃個飯嗎？”

    “我做得很好?！盇loys面無表情地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話，然后也笑了，“那她呢？”

    “她不太聽話?！盌arío雙手合上鮮紅的教規(guī)書，他有一顆與少年眼睛很相似的綠寶石尾戒?！八晕倚⌒〉貞土P了一下她。”

    銅盆被打翻在地，接著是嘈雜的打斗聲，然后幾個彪形大漢也進(jìn)了房間，局面愈發(fā)混亂，人影扭成一團，遲曜看不清Aloys了，只能聽到幾聲馮雪蘭的名字。

    微小的雜音，很快淹沒在唱詩班天真無邪的童聲合唱里，接著修女走進(jìn)主堂，委婉地通知教眾，因為一些突發(fā)狀況，教堂今天不開放了。

    遲曜被請出教堂，他明白，Aloys根本不是來懺悔，而是完成任務(wù)后復(fù)命。

    神父是他背后的指使人？

    太荒唐了，教堂明明是贖罪與洗滌靈魂的地方，卻變成了骯臟的窩點。

    李澄澄也聽到了懺悔室的對話，一路都很沉默，大概也聯(lián)想到了自己欠債的父親。

    遲曜問他，“要去醫(yī)院看你爸爸嗎？”

    “哥哥和我一起?！?/br>
    “好?！?/br>
    正好他有些事情想求證。

    李會計本名李明治，遲曜今天才知道。

    他以前很少會去注意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馮路易算是間接促成了這一轉(zhuǎn)變。

    在醫(yī)院也待了好一段時間，李明治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現(xiàn)在除了臉色有點蒼白，并無大礙。

    他開始沒認(rèn)出來遲曜，對這個著裝怪異的少年有些戒備。但知道李澄澄最近都借宿在遲曜家后，立刻熱情起來，有問必答。

    他說去年做和朋友投資失敗，虧了一大筆錢，一度很絕望，要不是念及李澄澄年紀(jì)還小，都想尋短見了。又不想家人擔(dān)心，只能一直瞞著，某一天路過教堂時，想著面對陌生人也許能紓解一些苦悶，便走進(jìn)去向神父懺悔了。

    李明治說到這里，長長嘆了口氣，“恰恰沒想到，這是我最后悔邁出去的一步?！?/br>
    “嗯？”

    “剛開始很正常，就是普通的懺悔儀式，神父很善解人意，開導(dǎo)我很多，于是后來去得更頻繁了。最后一次離開時，他突然說可以幫我，我正愁沒有資金周轉(zhuǎn)，再加上已經(jīng)對他放下戒心，就同意借錢，誰知道才過了一個月，就有人上門催債，還獅子大開口，數(shù)目是我借的本金的好幾倍，我才知道我中了他們的圈套?！?/br>
    “那上次把你打傷的人，Aloys，他一直在幫神父Darío做事嗎？”

    “是的，聽說有些年頭了?！崩蠲髦螚l件反射地摸了摸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他們是父子，當(dāng)然一伙的?！?/br>
    “父子？真的嗎？”遲曜雖然隱隱覺得巧合，但還是不敢相信，“神父不是不能結(jié)婚嗎？怎么還會有孩子？而且我覺得他們倆的相處氛圍也不像父子。”

    倒像是一個上級，和他不怎么服管教的下屬，沒半點親情味。

    “他是個假神父，宗教信仰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他甚至都結(jié)婚了，和那什么Aloys的mama，一個叫馮雪蘭的女性O(shè)mega?！?/br>
    李明治的語氣很肯定，“我為了自保，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暗地調(diào)查情況，不會有錯的?？上]起到什么效果，你也知道，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要處理外籍人士的問題會比較棘手，再加上他幾乎不出面催債，有時候還會用錢和女人去打點上面，真是一家子奇葩，兒子催收，父親放債，母親是打點關(guān)系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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