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不成氣候的西方教……接引與準(zhǔn)提想要還清當(dāng)年成圣立下的誓言都尚且艱難。

    他們之前便知道仙庭很難維持的情況，如今千年過去，又有地府事務(wù)，只怕是更加吃力。

    也知道充實(shí)仙庭之事避無可避，但卻萬萬沒有想到，鴻鈞會在當(dāng)年立過仙庭之后再立一個天庭，而這場巫妖大劫之后的仙人劫，竟然就落在了闡教和截教的頭上。

    元始不由想起每每勸說大哥收徒以廣納功德時，大哥那沉默不言，穩(wěn)如泰山的模樣。

    三清之中，唯有大哥最擅占卜推演，大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可元始什么都不能說，只能接下這極輕又極重的封神榜。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

    可真正成為圣人之后才會明白，圣人之間，也并非是平起平坐。

    鴻鈞作為天地間第一位圣人，是凌駕洪荒生靈之上的道祖，一言一行，皆是替天行道。

    天意要闡教與截教弟子應(yīng)劫，如何拒絕？

    元始看著手中猶如燙手山芋的封神榜，思及已然關(guān)系生疏許多的通天，更是喉間苦澀。罷了……罷了。

    ……

    果不其然，通天在得知封神榜之事后勃然大怒，極其不能接受這場由圣人親手推動、意在以兩族弟子與人族生靈為法來強(qiáng)行為天庭應(yīng)征仙官的戰(zhàn)爭。

    元始沒有表現(xiàn)出在紫霄宮時的情緒，面對憤然的通天，他只是淡淡反問：“若不應(yīng)，又如何？”

    通天一愣。

    元始繼續(xù)道：“此為天意，你可以不應(yīng)，你教中弟子也可不應(yīng)，但是通天，你想想清楚。”

    “當(dāng)年的神獸三族叱咤洪荒，巫族妖庭勢占天地，都是何等的鋒芒畢露，他們又何嘗想要應(yīng)劫？”

    “但結(jié)果呢？”

    通天的表情越發(fā)難看起來。

    元始卻沒有半分留情，話語冷硬而尖銳。

    “鳳族灰飛煙滅，麒麟十不存一，龍族退居四海?！?/br>
    “十二祖巫慘死十一，后土身化輪回才換得巫族一條輪回之路?！?/br>
    “妖族更是零落四散，金烏一族唯余陸壓道人，因果孽債之下，甚至不敢再以妖皇之子自稱。”

    “我知道——我知道！天命注定，天命難為！”

    “因?yàn)槭翘烀?，所以你就這么心平氣和送你門下弟子去死是嗎？！而后元神綁入封神榜，從此受制于那所謂天庭？！”

    通天瞪視向表情冷漠的元始，緊咬牙關(guān)，胸膛劇烈起伏著，仿佛瀕臨爆發(fā)的火山。

    “天庭，哈?！?/br>
    “那昊天不過就是紫霄宮一道童，就因?yàn)樘斓朗ト说囊痪湓?，就此便一躍成為天庭之主，讓我門下弟子受制于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算是個什么東西！”

    昆侖玉清宮外雷聲轟鳴，威勢之大令昆侖生靈紛紛惶恐拜伏，燃燈等人與十二真仙也提前出關(guān)，齊齊朝著異象籠罩的玉清宮正殿而來。

    元始閉著眼，浩渺神識掠過玉虛宮外急匆匆趕來的弟子，捏訣將他們盡數(shù)擋在了玉虛宮外。

    沉默許久，元始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輕飄飄地落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

    “不然呢？看著他們?nèi)ニ绬幔俊?/br>
    通天就像是被無形中打了一拳，瞳孔緊縮之后，蓬勃怒意盡數(shù)化作狼狽頹然。

    “二哥……”通天張了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元始沒有說他對老子行為的猜測，只是睜開眼，凝視著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從來都是一派意氣風(fēng)發(fā)的弟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談及他們曾經(jīng)的矛盾。

    “通天，你想要博愛生靈，想要有教無類，是大愛，是赤子之心，我從來不覺得你錯?！?/br>
    “但你選了這條路，你就要接受平等大愛之下，很有可能會盡數(shù)失去的痛苦。”

    “你不是曾經(jīng)問過我，我以何斬二尸？”

    “我現(xiàn)在回答你?！?/br>
    “當(dāng)年成圣，我一斬優(yōu)柔寡斷之善，二斬嫉惡如仇之怒。我元始，不論成圣與否，只行正確之事，護(hù)親近執(zhí)念?！?/br>
    “時至今日，我也依舊看不上截教。你收徒不考驗(yàn)門中弟子心性，對那般茹毛飲血性含兇煞之流不加以約束引導(dǎo)，氣運(yùn)相連之下，將來截教弟子定然會惹禍上身，危及于你。”

    “但因?yàn)槟闶俏业艿?，不論如何我都會保你。?/br>
    “通天，所謂圣人之尊，沒你想的那般無所不能?！?/br>
    “圣人想要抗下這天地，也是要用命去填的。”

    “天地太廣，蒼生太重。吾管不下，也管不了?！?/br>
    通天呆愣在原地，遲遲說不出話來，只愣怔著注視元始，像是從來都沒有真正認(rèn)識過自己這個平日里行事古板，傲狠手辣的兄長。

    元始卻不想再多說什么，聲音低啞道：“封神榜一事我已告知于你，之后想如何隨你?！?/br>
    “去吧?！?/br>
    通天最后深深看了眼元始，轉(zhuǎn)過身，袖中雙拳攥緊，一步一步離開曾經(jīng)三兄弟一起靜修的昆侖山。

    他忽然想起從前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他們兄弟三人接連成圣立教后，大哥帶著弟子巡游洪荒，最后于首陽山閉關(guān)潛修。

    而他也迫不及待地自立門戶，遠(yuǎn)遠(yuǎn)逃離了兄長。

    唯有二哥元始，他似乎從未動過離開昆侖的念頭，巍然不動地守在這里，自始，至終。

    通天離開后，元始于大殿靜坐許久，喚了殿外等候的姜尚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