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裕的陽武郡任職兩年多，韓非走時兩袖清風，只有一輛馬車裝著他的財物與衣物書籍；

    可韓非走時，百姓們會自發(fā)跑來萬分不舍地送他、贈他自家珍貴的吃食。

    吃食？莫說rou蛋，便是半碗黍米粥，對這時代的百姓都是極為可貴的，若他們不是真心實意感激韓非，又豈會將自家都舍不得吃的東西贈給他？

    這便是陽武百姓眼中的秦吏，他蕭何，亦想成為這般的秦吏！

    這時，韓非的御者驚夫邊抬袖嗚嗚哭著，邊指著偌多竹簍與車里亂叫一通的雞鴨鵝，問道，“大人，這些...該如何是好??？”

    韓非眼眶有些微紅地轉過頭，沉吟一番后，對蕭何拱手道，

    “蕭郡守，此去咸陽需數(shù)日顛簸，雞蛋恐會碰壞，雞鴨鵝亦恐會死于道途之中，如此著實太過可惜，還請蕭郡守命人將之搬走，設法將雞蛋賣掉，這些雞鴨鵝若能養(yǎng)活，便圍個園囿先養(yǎng)上吧，能下蛋的便養(yǎng)著賣蛋，不能下蛋的便多養(yǎng)些時日賣掉，得來的錢糧可用來在郡中設一處救濟糧倉，往后若遇災年或郡中百姓有難，可用來襄助他們...”

    如今秦國農(nóng)作物品種多樣，加之各處有油坊，喂養(yǎng)雞鴨鵝只需用紅薯葉切碎拌上油菜餅、麥麩等物即刻，并不似往常那般要用糧食喂養(yǎng)，正因如此，郡中如今許多人家皆喂有家禽。

    蕭何亦明白其中關節(jié)，況且，他最擅長的便是這等內(nèi)務之事，忙一口應了下來，他盤算著，來日若這些禽蛋售出，便將換來的銀錢一分為二，一半留來救助遇災之民，一半當做經(jīng)商本錢，如此，這救濟糧倉便能源源有進賬...

    ...

    金秋八月，正是列國農(nóng)忙時節(jié)，咸陽各處田地亦忙得熱火朝天。

    明赫央求父王要去觀看秋收，怎奈朝事愈發(fā)繁忙，君王連日無法脫身，五黑等人亦無法脫身，思來想去后，只得讓衛(wèi)尉軍護送著張良帶幾個孩子前去了。

    扶蘇興致勃勃帶著弟妹們下田，從治粟內(nèi)史手中接過竹筐，跟在割麥的人群后撿拾麥穗。

    此地沃野千里，舉目望去山脈全在遠方，縱便有賊人藏身其中，亦無法將弓弩射到此處。

    而四周盡是密密麻麻忙于秋收的秦人，若有宵小之徒膽敢混入其中趁機行刺嬴氏王族，只怕利器還未取出來，便被按律趕來見義勇為的秦人踩死了...

    是以，他并未讓披甲執(zhí)銳的衛(wèi)尉跟來田中，以免驚到這些百姓。

    被張良緊張抱在懷中的明赫，終于有機會親眼來觀看割麥盛況了，東張西望間，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如今秦國種了很多麥子，豐收的麥地里全是蹲著身子割麥的農(nóng)人與士卒，但鐮刀太小，一趟只能割取虎口堪可握住的一小把...

    而水稻亦需同樣的方法割收，怪不得秦國如今一到秋收，就要出動全國大半人手：煤場全部關停，工坊關停四分之三，連大半士卒與回到國內(nèi)的商販，亦要出動參與，效率實在太低了！

    他急忙問系統(tǒng)商城有沒有收割機兌換，系統(tǒng)卻遺憾地告訴他，太陽能收割機和自動鐮刀已全部售光，排隊預訂已到兩百年后去了。

    明赫看著一望無際的田野中，密密麻麻蹲著割麥的眾人，不由焦急萬分，雖說農(nóng)事為大，但秦國總不能一直為秋收荒置其他產(chǎn)業(yè)啊，怎么辦啊？

    不遠處，一個跟在麥田中彎腰撿拾麥穗的黑臉年輕人，正在低聲問身旁的老者，“師父，我等此番入秦考察，當真要留下襄助他們嗎？依我看吶，秦國如今雖有高產(chǎn)糧種，但暴秦聲名在外多年，那陳縣令所言未必是真啊...”

    老者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繼續(xù)垂首撿著麥穗，冷笑道，“年輕人吶，多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多用自己的腦子想想！你我在東郡觀察數(shù)月，又來關中走訪多日，這秦國究竟是暴秦還是仁秦，你當真分辨不出來么？”

    第104章

    這時, 老者身旁另一個短衣中年壯漢，起身將快溢出來的滿筐麥穗端去倒在秦吏監(jiān)管的麻袋里，提著空竹筐回來, 邊蹲下繼續(xù)撿拾，邊沉聲道，

    “師父言之有理, 旁的不說, 自從我等入了秦國境內(nèi)，不論關中之地或是韓趙魏故地，不論田間農(nóng)夫或是道旁商販, 面上皆是帶著幾分笑意的...”

    說著，他又抬頭瞥了幾眼周圍的人群, 壓低嗓音道，“再者, 我等混在關中田地間數(shù)日, 值此農(nóng)忙時節(jié), 可有聽見一人抱怨, 可有看見一秦吏催促庶民？師父, 宜以為，秦國乃是可助之國！”

    老者聽了這話, 才滿意地露出幾分笑意，他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背, 望著前方鉚足勁干活的眾人, 感嘆道,

    “我等一路打聽而來, 今歲起秦人只需繳四成之稅賦，若是傅籍年滿二十年之家, 更只需繳三成稅賦...秦國又有高產(chǎn)糧種，眾人收來的大半糧食皆歸自家所有，豈有抱怨之理？他們恨不得將家中老叟稚子全喊來幫忙，早些落袋為安咧！那陳縣令確未哄騙我等，秦國此任君王，巍巍哉大有堯舜仁君之相啊！”

    這身穿粗麻短褐、腳踩破舊草鞋的精瘦老者，正是農(nóng)家這一代掌門陳谷。

    先前提出質疑的黑臉年輕人名為“臼”，是他收來的小徒弟，而此刻開口的黝黑中年壯漢名為“宜”，則是他的大弟子。

    創(chuàng)建農(nóng)家的許行本是楚國人，因敬仰上古神農(nóng)氏“與民同耕而食，教民農(nóng)耕”，遂創(chuàng)建農(nóng)家，收門人數(shù)十人，前往滕國拜見素有賢名的滕文公，得到大片可耕種之地，耕地之余，他則帶著他們以織席販履為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