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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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見九公子這罕見的鬧睡情況,也是擔心不已,急忙“喏”了一聲,丟下手中的松煙墨便闊步離去。 嬴政憂心看向懷中,閉著雙眼哭得滿臉通紅的明赫,一顆慈父之心隨著幼崽的哭聲難受不已,又試著抱他輕輕晃了片刻,仍是無用。 這時,明赫邊哇哇哭著,邊無意識地揮著小手,往自己裹在絲綢斜襟里的頸部抓去,留下幾道長長的紅痕。 嬴政忽然心有所悟,急忙輕輕捉住他作亂的小手,拉開薄薄的夏日衣襟一看,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憐小崽!他原本雪白柔嫩的脖子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 他本是泰然不驚之人,此刻心頭卻騰地升起一陣慌亂和怒氣:在寡人統(tǒng)領的咸陽宮之中,竟有人想明目張膽謀害吾兒!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后,他飛快撩起小崽小小的衣角——果然,小家伙肚子上和后背上,也布滿了令人心驚的紅疹! 幾乎是同一瞬,他便想到了先前的香料下毒之事,眼中閃爍著被克制努力揉碎的火苗,沉聲道,“衛(wèi)尉,速將宮中醫(yī)士,全給寡人召來!” “喏!” 他反復試驗后,發(fā)現(xiàn)只有將小崽的衣裳撩起之時,小家伙才暫時停下哭鬧,愈發(fā)認定這衣裳有問題,便嗖嗖將他這兩層上衣下裳一并剝來,仍在案桌之上。 果然,除去桎梏后,打著光果果、只穿著嬰兒平角褲的明赫,立刻便停下了哭聲,他緊緊抓著父王的臂膊,再次乖乖睡去。 嬴政壓下心中發(fā)酵的怒意,溫柔抱著渾身上下布滿小紅疹的小崽,繼續(xù)踱來踱去輕輕搖晃安撫著。 在等待醫(yī)士的時間里,他腦中閃過無數(shù)種猜測,哪知待夏無且等人匆匆趕來,為小家伙細心診斷一番后,卻得出一個他始料未及的烏龍結論—— 原來,明赫身上奇癢之紅疹,并非惡疾或中毒,而是他衣物穿得過多,今日又在棉田陽光下曬了一陣,全因承受不起這酷熱而生出熱疹,解決之法很簡單:只需少穿一件衣物、再以草藥多擦身,便能在幾日內痊愈。 待揮退醫(yī)士后,嬴政命蒙恬將涂好藥的明赫抱去東殿,拿起小崽留在案桌上的一件小衣裳,細細翻看了半晌,眸光漸漸變得幽深銳利—— 這衣裳,乃是專供貴族之上等柔軟絹絲所制,即便穿兩層亦十分透氣,怎會突然讓人熱出如此多紅疹? 此事,果真只是一場意外么? 他當即召來暗衛(wèi),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這才重新改起奏章來。 ... 這天黃昏時分,嬴政罕見地乘坐五馬金車來到了甘泉宮,主動打破了與趙太后“死生不復相見”的誓言。 甘泉宮外院侍衛(wèi)與宮人俱是歡喜萬分:趙太后經(jīng)蘄年宮一事后,如今在秦國朝堂并無半分實權,闔宮下人能安穩(wěn)在此不愁吃穿地當差,仰賴的并不是太后的尊榮,而是王上的寬仁。 王上肯與太后何解,他們往后的日子總歸多了幾分盼頭——雖然同樣是太后,但咸陽城人人皆知,只有華陽宮那位深得君王敬重的太后,才能在關鍵時刻有幾分話語權。 所以,宮人忙不迭地恭敬將君王迎進了正殿,根本沒顧上要先稟告太后。 嬴政緩緩踏進正殿之時,趙太后正坐在殿上,含笑欣賞著姬丹的“妙曼舞姿”。 他看著身穿女子服飾的姬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據(jù)暗衛(wèi)回稟,姬丹日日必跑來甘泉宮獻“孝心”,甚至為迎合趙太后想要女兒之心,主動扮作女子… 趙太后抬眼便看到神情端肅的嬴政走來,急忙驚喜起身道,“政兒!你總算肯來看本宮了!” 說著,便歡喜指著因被嬴政撞破這副模樣、而羞得滿臉通紅的姬丹,笑道,“你看,丹這孩子極有孝心,特意為本宮學了這‘綠腰’之舞,倒也多了幾分天真之態(tài)...” 嬴政忍著心中不適,不置可否笑了笑,姬丹已驚喜搶著彎腰拜道,“外臣姬丹拜見秦王...” 嬴政再次輕蹙劍眉,掃了掃他圓滾的腰肢,綠腰? 他正欲開口,趙太后已搶先喊姬丹起身道,笑道,“你這孩子,與政兒既是多年兄弟,又何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jié)的,快起來罷!” 嬴政心中毫無波瀾,面上卻順著這話頭,溫聲道,“母后所言極是,丹與寡人情分不同,不必以君臣之禮待之?!?/br> 姬丹這才道謝起身,不免涌起幾分自得:本太子牢牢籠絡趙姬這步棋,果真是走對了,這天下間,又豈會真有與母親疏離之人子? 趙太后欣慰地看向嬴政,“政兒肯來甘泉宮,可見你果真懂事了,早知你我母子此生還有今日,本宮便不費那許多心思,為你尋...” 姬丹面色一變,忙假咳了幾聲暗示,這蠢婦! 嬴政面上仍笑得很親切,“不知母親想為吾尋何物?” 趙太后猛地停下話頭,訕訕擺手道,“本宮,不過是想在秦國為你尋個貼心人罷了。” 她終是有些懼怕君威日盛的長子,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自己曾給趙王寫信之事。 說著,她扭頭吩咐宮人道,“去置辦些酒菜來!” 姬丹忙附和道,“阿政,你許久不來,不知太后究竟有多掛念你,今日,當不醉不歸...” 嬴政卻順勢將話頭轉移到“掛念”二字上,嘆道,“吾自然記得母親之憂心,每歲換季之時,您便會親手為扶蘇幾人置辦幾身衣裳,派人遞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