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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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點點頭,心中升起無限的失望與蒼涼,嘆道,“多謝司馬將軍一番良言,未料我趙國朝堂如今竟..罷了,但愿秦軍果真能消停數(shù)日?!?/br> 待二人回到邯鄲龍臺宮時,早得到消息的趙遷,正邀請滿朝公卿在舉辦宴慶功。 司馬尚只覺得一陣感動涌上心頭,莫非這么多年來,竟是自己錯怪了王上?沒想到此番歸來,王上竟為他們設下慶功宴... 正在他自我感動之時,趙遷見被宮人引進殿來的二人滿身塵土,一臉風霜,與這殿中美酒華服公卿格格不入,頓時升起幾分被破壞了興致的不悅。 他揮手叫停奏樂的樂工,厲聲斥道,“爾等愚蠢武夫,既知寡人今日設宴,為何不先回府沐浴更衣再來朝見寡人?這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么?” 李牧一愣,正要開口解釋,司馬尚忙拉著他跪下,面上一派諂媚道,“王上請息怒!臣與李將軍并非有意失禮,臣等是想第一時間進宮,好將秦軍敗退的好消息告知王上,實在是情難自控,感懷趙國數(shù)年的屈辱,終于在王上您的英明統(tǒng)領下被洗刷了!懇請王上恕罪!” 李牧亦馬上心領神會,附和道,“正是如此,臣等喜不自勝,故而...” 趙遷此刻被他們捧得喜笑顏開,這才命人搬來坐席,抬袖和藹道,“欸,既是如此,二位愛卿對寡人仰慕之至,又何罪之有?快快入座吧?!?/br> 李牧二人被引到靠近殿門的位上,有人忙擺上青銅酒尊為他們滿上,司馬尚暗嘆一聲,自己也就罷了,李將軍這種國之棟梁,竟然也只能坐于卑位之上!看來今日之慶功宴,要獎賞的另有他人。 果然,片刻后,只見端坐主位的君王起身舉尊,抬袖揚聲道, “如今之世,暴秦無道,天怒人怨,卻不能拿之奈何,令諸國苦不堪言!而此番秦軍來犯我趙國城池,正值兩軍交戰(zhàn)之時,秦軍竟破天荒第一回 不戰(zhàn)而逃!如此看來,我趙國大計已成,天道站在我趙國這邊!” “故而,寡人今日特意設下慶功宴,為相國與天師的奇策慶賀,天師之功在于占出災星,相國之功在于設下西引之計,如今災星吞噬秦國之國運,助我趙國之神威,豈不妙哉!來,諸卿與寡人共舉尊,敬相國、敬天師!寡人決定,即日起封相國為武安君,封天師為定國侯,各享食邑三千戶!” 李牧腦中有幾分眩暈襲來,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殿中滿朝文武,紛紛舉尊起身,笑語盈盈恭維慶賀郭開和天師,只覺得此情此景,荒誕不經(jīng)。 如今秦國以一國之力而制掣六國,趙國危如卵石,滿朝公卿之安危,全仗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可今日,他們連士卒的功勞也要搶占? 司馬尚見他怔愣,忙扯了扯他的衣擺,低聲道,“李將軍,快快隨我等起身...” 話音未落,只見郭開似笑非笑遠遠看來,陰陽怪氣道,“怎么,李牧將軍這是不服?莫非你認為,此番秦軍敗退是爾等將士之功,天師與本相不配領此功勞?” 趙遷立刻怒目而視,“李牧!你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不敬相國與天師?” 作為這時代少見的從不信鬼神之人,李牧緊緊捏著金色青銅酒尊,骨節(jié)用力到泛白,他暗暗勸自己:今日之隱忍,非為趙國之昏君jian臣,乃是為了趙國之萬民,小不忍則亂大謀,忍罷! 于是,他緩緩舉尊起身,淡笑道,“相國誤會了,李牧方才只是被相國與天師之神威所震驚,一時未能反應過來,請見諒,李牧以此酒敬二位!” 說完,將尊中之酒一飲而盡。 天師坐于上首,神色莫測,郭開則得意撫須而笑。 ... 章臺宮中,嬴政疾步下殿,走向風塵仆仆趕回咸陽請罪的桓猗,雙手親自將他扶起,“桓猗,你為我大秦征戰(zhàn)而負傷,何來的罪過?還不快起來!” 說完,他轉身吩咐蒙恬道,“速命人傳夏無且來為桓猗查看傷勢。” “喏。” 滿臉絡腮胡的桓猗忙阻攔道,“蒙內史請快留步!王上,臣真的只有一點皮外傷,不礙事的!” 說著,他當場大大咧咧扯開已卸下甲衣的戰(zhàn)袍,露出肩胛骨下側箭傷淺淺結痂處,咧嘴笑道,“王上,不信您看!上回臣攻下趙國平陽邑之時,您賞了臣一件軟猬甲,嘿嘿,臣舍不得脫下,上了戰(zhàn)場日日都貼身穿著,這趟才僥幸靠它躲過一劫!” 一旁被扶蘇抱在懷里的明赫暗暗驚道,“噫,這長得像張飛的桓猗可真豪放,竟然敢在我家大大面前這般‘坦誠’!” 扶蘇趕緊偷偷多看了桓猗幾眼,誰是張飛? 其實明赫有所不知,秦國君臣的相處方式,與世人想象中的嚴肅場面有所不同,因為,嬴政實在算得上一位極其寬容的帝王,他既允許大臣們在朝堂上暢所欲言,也能接受性格跳脫的大臣展現(xiàn)率性的一面。 而百官之中,文臣畢竟講究個矜持風度,在君王面前向來彬彬有禮。 但粗狂的武將就不一樣了,王翦和蒙驁這對老冤家以前就經(jīng)常在他面前,因作戰(zhàn)謀略不合吵得臉紅脖子粗,嬴政雖然自始至終隔岸觀火,但從不曾為此訓斥過對方。 正因如此,史書的記載中,才會留下嬴政親赴王翦老家請他出山伐楚、而王翦卻趁機故意多要田宅賞賜之事。 換個脾氣暴躁的君主,便是像王翦這般厲害的名將,若敢當著君王之面恃寵而驕,恐怕也是要小心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