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在空中流暢劃過，幾次筆畫過后，一道泛著異紅的黃色符箓浮現(xiàn)在光壁上。

    葉晟怔怔地看著，倒是與那會兒白譚在地上畫的相似，又跟婆婆給自己留下的符紋不同。

    “這是‘解’符，葉晟，你想的話現(xiàn)在可以記下來。”

    葉晟再看時(shí)，發(fā)現(xiàn)符正中間下方確實(shí)有一個字類似于“解”，因過于潦草，一開始也就沒認(rèn)出來。

    陣法的光漸漸淡下來，鏡子之間彼此窣窣摩擦的唧唧聲傳入耳內(nèi)。

    葉晟下意識拽住白譚的胳膊，白譚神色定定，舉起毛筆畫出更大的弧度。

    “咻咻咻”

    在空中的符文猛地一亮，又化作萬千碎片四散飛射出去。

    鏡子里起了黑霧，鏡子四角溢出黑色的水汽沿著邊沿不斷往下滴落，只聽噗噗幾聲，像是什么東西挨了重?fù)簦~晟連忙回頭看，飛濺的金黃色的光點(diǎn)砸到鏡面上，鏡子竟從中間裂了，葉晟忙將好消息告訴白譚，白譚沒回頭看一眼，面色反倒沉重起來。

    下一秒，幾聲噗噗聲頻繁響起，四周突然起霧了，葉晟正慌張著，又被白譚擁入懷中。

    腦袋埋入白譚的胸口，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受到白譚自己后背用手指畫著什么，正待她細(xì)細(xì)感受之時(shí)，白譚又猛地將她推開。

    一睜眼，最先看到的是更近一步貼合兩人的鏡子，不到半米的距離，四面八方圍滿了鏡子，葉晟在彌漫著黑霧的鏡子里看到一臉驚恐的自己，眼球不知所向，空洞的眼眶里不斷流出烏黑的液體，臉上和展露的雙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痕，像是極鋒利之物所割，而她身邊的白譚，已經(jīng)是一副沒有腦袋的空殼了。

    強(qiáng)烈的視覺刺激讓葉晟險(xiǎn)些叫出聲來，她連忙去看白譚。

    方才拿著毛筆的右手此刻鮮血如注，毛筆從他掌心穿過，又從中間截?cái)唷?/br>
    葉晟趕忙捧起他的右手，滿臉擔(dān)心地問他：“白譚，你有沒有怎么樣？”

    “不太好。”

    白譚下意識想抬右手，卻眉頭一緊，痛得嘴唇微顫。

    “葉晟，情況似乎有點(diǎn)變化了。”

    “你別嚇我?！比~晟想哭的心都有了。

    “這個小世界不止一種鬼物，鏡子里突然生出的黑霧很邪門，或許和你一開始遇到的水有關(guān)?！?/br>
    白譚慢慢說著，聲音有些疲憊。

    “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葉晟，你想活下去嗎？”

    “想?！?/br>
    明知故問的答復(fù)讓白譚眼神一斂，他似乎想到什么，想要笑，表情卻很難看。

    “就在這里進(jìn)行靈魂交易吧。”

    “不是，什么？！”

    葉晟愣住，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趕緊逃出去嗎？

    “我的靈筆斷了，這個筆本來就是由各種邪物煉成，加上我的的一絲真魂，極陰中透絲暗陽，是我最好用也最厲害的武器。剛才為了躲掉那波攻勢，我把筆插入骨rou激活那縷真魂，真魂耗掉了，邪物化的鬼力也在剛剛耗空了?，F(xiàn)在這個筆已經(jīng)沒用了?！?/br>
    “所以…你意思是什么？要用我的魂魄做什么？”

    “煉魂，修復(fù)武器?！?/br>
    “白譚，你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br>
    “好，那你煉吧。”葉晟面色只是微微一僵，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倒讓白譚大吃一驚。

    “你不是很排斥這件事嗎？”

    “命都要沒了，再排斥還有什么意義。反正我活下來，還要交給你半個魂魄，早交晚交都一樣，只要能活下去，付出再大代價(jià)都行?！?/br>
    “好?！卑鬃T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

    這一眼卻讓葉晟毛骨悚然，很詭異的眼神，像是壓抑許久的黑暗總算得以冒頭帶著一種癲狂的喜悅，當(dāng)然更多正面上的情緒很貼近于欣賞，欣賞她的果斷？

    白譚讓葉晟幫她拔掉右手的筆，葉晟艱難地抽出，黏糊糊地血滋了她一手，雖然瘆人但還是忍住了，然后葉晟看著白譚手指彎曲點(diǎn)著掌心艱難地畫好一個詭異的圖案。

    下一秒，白譚對她冷聲道。

    “扔掉平安鎖?！?/br>
    “什么，這是我婆婆…”

    “別廢話。”葉晟被白譚眼里濃烈的戾氣嚇了一大跳，又看著他抬起的右手，掌心被鮮血染成血紅色，中間是詭異的圖案，最中間被筆穿過傷口很深，有一點(diǎn)粉白色的rou翻出來，看著就rou疼。

    最終還是聽了白譚的話，配合他把平安鎖扔到地上。

    白譚的手抬起慢慢湊近她，葉晟猛地顫抖起來，打著哆嗦閉上眼睛，卻突然感覺胸腔一輕，身體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要取魂了。”白譚的聲音低沉冷漠，甚至陰惻惻的仿佛來自陰曹地府一般只讓人手腳發(fā)涼。

    這讓她想到他們的初見，白譚給人的感覺很怪異，令人不安。

    而此刻這種不安無限放大，葉晟不敢睜開眼睛，反而更敏銳詳盡地感受著這種恐懼。

    有什么東西摸到了體內(nèi)的最深處，反胃和一種密密麻麻的仿佛螞蟻爬過全身的戰(zhàn)栗感，冷冷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的魂魄，直觸靈魂的觸感讓她渾身發(fā)抖，意識割裂和比rou體痛苦更一言難盡的不適沿著身體的每寸肌膚從內(nèi)到外包裹住了她。

    她感受到白譚在用力了，似乎要將心臟活生生拽出來的冰冷的劇痛讓她渾身一震，生理眼淚先于理智從眼眶出溢出，熱乎乎地液體讓靈魂逐漸被抽離的苦楚顯得更加漫長。

    她突然聽到白譚笑了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面色蒼白的白譚直勾勾地盯著她，而那只可以摸到人魂魄的手卻突然撤回去。

    “怎么停了?！比~晟毛手毛腳地擦掉眼淚，一邊問道。

    “能看到葉大小姐哭的那么可憐，這輩子值了?！?/br>
    “你神經(jīng)病吧？”憤怒搶奪理智先一步支配身體，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后，巴掌已經(jīng)落到白譚的臉上了。

    白譚對這一巴掌無動于衷，反倒深深地看著她，溫情的眼神看得葉晟方才還在地獄行走的心情猛然拉回人間，有點(diǎn)怪怪的。

    “葉晟，其實(shí)在卷入這次鬼鏡小世界之前，我想過，要不要直接告訴你，不用你給我魂魄了，我保護(hù)你是我自愿的。但是你好像很討厭我的樣子，所以我就不想說?！?/br>
    葉晟哽住，一股悶氣在心底打轉(zhuǎn)。

    “剛才，我就是嚇嚇你。”

    “那你摸那么久？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人的魂魄敏感度高于rou體10倍以上，所以你很不舒服?！?/br>
    “那你還…”

    “因?yàn)橄朊幌履愕幕昶窃趺礃?，確實(shí)…很獨(dú)特?！卑鬃T笑了，舌尖舔過一點(diǎn)唇角，饜足的神情看得葉晟頭皮發(fā)麻，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才蹦出一句：“變態(tài)?！?/br>
    變態(tài)怎么夠形容他呢，每當(dāng)覺得白譚是個正常人的時(shí)候，他就讓人大跌眼鏡。

    “好了，我的心愿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了，接下來要干正事了。”

    白譚眼神陡然一變，還在嘀嗒嘀嗒流血的右手緩緩伸向自己的胸口，在手指差點(diǎn)碰到胸口前特地交代了葉晟幾句。

    “葉晟，我會讓你活下來的，無論用什么方式?！?/br>
    葉晟聽得眼睛里流光微動，心口蔓出一點(diǎn)莫名的情緒。

    此刻白譚看她的一眼像極了電影劇里告別時(shí)的狀態(tài)，好像一個即將赴死卻又掛念親人的戰(zhàn)士，難得的，葉晟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不過，你不肯陪我殉情還是有點(diǎn)可惜?！?/br>
    白譚對她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紅色的手完全沒入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