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母臉上帶著訝異：“這么快啊，這不才待兩天？”

    “來回都要四天了，何媛還要上課，我那邊忙，也不能請?zhí)L的假?！?/br>
    孫母正彎腰鋪著被子，呢喃說著：“對你這個半路meimei還真是不一樣……”

    黑夜很冷，刺在骨子里那種。

    孫母坐在床上：“老張家把彩禮降到了二十萬，說是不能再讓步了。”

    孫立昆點(diǎn)燃一根煙，立在窗沿邊上，看著漆黑的夜。

    “就這樣吧。姑娘我看了，挺好的，本來情況也特殊?！?/br>
    孫母抱著手，垂下頭，繼續(xù)說：“你爸連二十萬也拿不出來，前兩年翻修屋子，又在東邊補(bǔ)了間房...”

    外面還掛著半截月亮。

    孫立昆收回視線，轉(zhuǎn)過身來，突然覺得這個家像個空殼，只有表面，沒有內(nèi)里，又或者換句話來說，他從來就沒有真正走進(jìn)過這個家。

    他從褲子后面里掏出張卡，遞給孫母，喉嚨一陣苦澀：“媽，二十萬我現(xiàn)在拿不出來，這里面有七萬，你先用著?！?/br>
    孫立昆手上的七萬，還是買房前特意留下的，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他也不用向銀行借了。

    孫母盯著孫立昆送過來的卡，片刻，接了過來。

    ”這錢，算是爸跟你借的...“孫正雄杵在柜子旁，突然開口。

    孫母訕訕笑著，往前走幾步，拍了拍孫正雄：“瞧瞧你，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

    孫父沒搭理她，默了會兒，繼續(xù)對孫立昆說：“我跟你媽手里還有點(diǎn)養(yǎng)老的，以后別往家里打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br>
    孫立昆吐了口煙，沒猶豫：“嗯?！?/br>
    孫母剛想張口，就見孫正雄狠厲地瞪著她，不敢再出聲了。

    孫立昆走到門口，突然回過身：“媽，何媛要比你想的好多了，她還是個姑娘，以后就別再說這樣的話了?！?/br>
    話落。

    孫立昆頭也不回地甩上門出去了。

    院子外呼嘯的風(fēng)，放縱地吹著臉皮。

    昏暗的山莊里，只留下了孤獨(dú)殘寂的夜。

    一地?zé)燁^。

    孫立昆沒回自己的屋，站在前院里枯敗的白楊樹下，一根接著一根抽。

    天微微透點(diǎn)亮，何媛做了個夢，猛地睜開眼。

    她偏頭看了眼，孫立昆依然沒回來。

    她套上外套，起身下床。

    外面灰白一片，她放慢腳步輕聲過去，眼前的男人的背影下，何媛依稀能看到滄桑，落魄，以及隱忍。

    她輕輕踏著步子，弓起腰，把手中的沖鋒衣披到男人的背上。

    孫立昆轉(zhuǎn)頭，深邃的眸子先是一陣寒意。

    待回過神后，眉眼又清淺笑開。

    “怎么醒了？”

    “你怎么沒睡？”

    孫立昆從石凳子上起身，手扶上脖子轉(zhuǎn)了圈：“才出來沒多會兒?！?/br>
    他沒看何媛的眼睛。

    但何媛知道，他說謊了。

    她望著不遠(yuǎn)處帶點(diǎn)晨光的山，忽然發(fā)現(xiàn)，上次見到山時，還是在貴州，在盧城那么多年，她早已忘了原來的生活。

    她能記起來的，就只有孫立昆。

    “我們幾點(diǎn)走？”

    “七點(diǎn)多吧?！?/br>
    何媛看他：“那快了。”

    孫立昆聲音很輕：“想走了？”

    緘默了會兒。

    她回：“想回家了?！?/br>
    孫立昆偏過頭來，嘴角忽地一笑：“那現(xiàn)在走？”

    “可以嗎？”

    男人已經(jīng)朝院子方向邁開步子：“走。”

    何媛想說，大家都沒醒，如果不留聲就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但她沒說。

    因?yàn)椋蚕霟o拘無束，放縱一次。

    還是來時那條路，不過這次似乎換了種心情，她確定，身旁的男人會和她成為真正的家人。

    但，要再等等。

    等到可以毫無保留，無所顧慮說出口的那天。

    何媛突然出聲：“你把卡給大娘了？”

    “嗯。”

    何媛點(diǎn)點(diǎn)頭。

    片刻后。

    男人沉著聲，向她解釋：“…何媛無論怎么樣，她曾經(jīng)養(yǎng)過我，而我眼下能報(bào)答的，也就僅剩這個了?！?/br>
    因?yàn)?，往后他會很少再回來?/br>
    何媛懂，也不會去介意，他沒有必要向她解釋。

    小時候，他和東子經(jīng)常惹事，每次闖了禍，就溜回去找孫正雄，先是被打一頓，被指著鼻子罵，然后孫正雄在心甘情愿的上門賠禮道歉。

    他還記得每次耍玩回去，孫母都會把最大的青稞餅留給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對這些小事記得這么清楚，明明微不足道，又不足掛齒。

    又或許，人只有在徹底失去時，才會記起曾經(jīng)最真摯的那份美好。

    朝霞穿過縷縷薄霧。

    沒多會兒，又爬到山峰上頭。

    道路上只剩兩只身影，無意間擦著胳膊，步履不停的往車站趕。

    再回頭。

    已是過往。

    第34章 老話常說，拼一載春秋，……

    老話常說，拼一載春秋，搏一生無悔。

    高三一整年，何媛都死磕在高考上，每月的?？汲煽兛偸呛龈吆龅?，沒個準(zhǔn)頭。

    她不屬于那種聰穎的姑娘，很多時候理解一個點(diǎn)，別人只需要幾秒，而她可能要花上個兩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