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夜晚散發(fā)光輝的照明水晶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 成品十分廉價, 且不會造成任何污染。以至于貴族使用的照明水晶和和平民使用的照明水晶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光明山維護住了半個大陸的平穩(wěn)以太環(huán)境, 所有位于這個環(huán)境下的城市，夜晚都燈火通明。

    光明山山腳下的這座城鎮(zhèn), 顯然比其他城市更加璀璨。

    這地乃是舉世聞名的不夜之城。

    但是，如今所見只有不祥的星光。

    “光明山啊, 怎么會……”

    黑暗中，威爾莫特大師顫抖地不停呻.吟。

    說完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應(yīng)該出聲。

    在幾百年前，該如何應(yīng)對以太崩塌，是所有人從小就被耳提面命的事。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者并不是完全忘記了居安思危，這幾十年里一直發(fā)展的義務(wù)教育里，以太崩塌下該如何應(yīng)對的條例，還沒有徹底從教科書里刪除。

    第一條，控制、降低自己的聲音，以免引起連鎖崩塌。

    忘記這一條的威爾莫特大師，他下意識的呢喃竟然讓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攝氏度，皮膚毛孔收縮，毛細血管里血液流速減緩，老人的心臟跳動有那么幾下失去了規(guī)律。

    他不得不死死捂住好似壓了一塊巨石在上面的胸口，沉重的身體想去拿藥，又不敢去拿藥，并且沒法去拿藥。

    第二條，是停下動作。

    ……根本停不下啊。

    靠在窗沿上，威爾莫特大師努力平緩呼吸。和幾個從異鄉(xiāng)而來的調(diào)查員不同，如威爾莫特大師這樣的職業(yè)音樂家，大部分都掌握著呼吸不引動以太的辦法。

    但眼下老人呼吸急促虛弱，仿佛下一刻就會命歸西天。

    身體倚著窗沿，他聽到黑暗里無數(shù)人在哭泣慘叫。

    這些飽含恐懼的聲音必然會讓這里的以太變得更加混亂，難道大家不知道這種第一年教育就被教導的事情嗎？

    ……不。

    感覺到身邊氣溫在下降十攝氏度后又飛快上升二十多度，腳下地面搖晃以至于頭暈眼花的威爾莫特大師，和所有人一樣，明知道不應(yīng)該哭泣，也不應(yīng)該做動作，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集體理智檢定失敗，陷入狀態(tài)——歇斯底里。

    失去理智的人群將表現(xiàn)出大笑?？奁?、嘶吼、害怕等極端情緒表現(xiàn)，持續(xù)時間1D10。

    如果有調(diào)查員在這里，或許會聽到后方支援如此提示。

    不過所有人都集體瘋狂也沒什么大不了，就算大笑、哭泣、嘶吼、害怕，人類的聲音在這場災難里，比螞蟻的哀鳴大不到哪里去。

    充斥人耳中的，更多是大地的轟然，風暴的咆哮，和蒼穹碎裂的咔嚓咔嚓咔嚓。

    威爾莫特大師以堅強的意志保存下了少許理智，但在此刻，他如同暴風雨下汪洋大海里的一片樹葉，再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

    根本止不住哭泣的老人抬頭，仰望天空。

    眼淚鼻涕汗水糊了滿臉的他想到：

    他將在此日滅亡。

    天地將在此日滅亡。

    然而，臨死前能聽到以太精靈們自行奏響的這只宏大毀滅之曲，對于這里聽了一輩子《光明之山》的人們來說，也是莫大的……

    莫大的什么？

    威爾莫特大師猛地呆住。

    就像誰關(guān)掉了電源一樣，毀滅之曲突然停奏了。

    威爾莫特大師眼前先是一暗，他不知道，那是天空上凝結(jié)成塊的烏云突然松軟下來，恢復成輕飄飄的霧氣，蒼穹的裂縫便自然地彌合了，從裂隙中透來的星光自然隱跡無蹤。然后老人面上感覺到一抹濕意，十分冰涼的濕意，因為這是飄落半途融化的雪沫。

    與其說是下雪，不如說是蒙蒙細雨的水汽氤氳傷痕累累的大地，隨著雨停下，烏云消散，人們的哭聲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以太崩塌所導致的一切災難，突然不見了。

    早有死志的老人哈吃哈吃喘氣，熱淚盈眶，兩眼無神，勉強保持的理智徹底崩毀。

    燈光沒有亮起來。

    街道上的哭聲更大了。

    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以太，如空氣一般重要的以太，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

    “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片嘈雜的緘默看守所里，有人自言自語問。

    昏暗的地牢里少有這么熱鬧，伊蓮娜和陳二煌一路引著未知存在和胡不歸打出來，那巨大的動靜，幾乎把看守所里全部的人都吵醒了。

    當時他們所見到的東西——尤其是胡不歸這個獵魔人亂七八糟使用出來的招數(shù)——讓他們自感在夢境中。

    ……莫非委員會在緘默看守所里設(shè)置的禁制出了差錯，讓以太流了進來，才讓他們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

    因此，除了葉衛(wèi)丹身邊牢房里的一圈人，在陳二煌他們離開后，還死死盯著葉衛(wèi)丹外，其他從麻木中驚醒的歌唱家、音樂家、指揮家等等，一個個開口唱起歌來。

    當然，唱得還是：

    “光明之山——！”

    葉衛(wèi)丹頓時捂住了貓的耳朵。

    這里大部分人少說也有十天半個月沒開口說話了，十七歲少年懷疑他們每天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張嘴。一周沒用過的機器打開前都還要上點潤滑油呢，這群人連口唾沫都不咽就唱歌，還每個人自顧自開唱，歌聲都不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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