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塊從李阿姨懷中跳下來，追著手電筒的光玩了一下，又蹭到沈淮景腳邊。

    沈淮景把它抱了起來，放到溫年懷里：“抱好，站旁邊?！?/br>
    “麻煩您打個燈。”沈淮景對李阿姨說完，站在了椅子上。

    溫年自己踩著椅子的時候絲毫不害怕，看沈淮景站在那里竟有點擔心起來。

    “阿姨，電閘確定拉下來了吧。”

    “剛自己站上頭的時候怎么都不問一句？打下來了打下來了，你放心。”

    沈淮景輕笑了下。

    燈泡三兩下?lián)Q好，比原先亮上不少。

    兩人都吃過晚餐，李阿姨拉面手藝沒法展示就端了一盒鮮花餅過來，勒令兩人必須吃掉。

    小帳篷重新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

    溫年想問的很多，比如“你怎么過來了”，“怎么沒戴帽子和口罩”，“路上有沒有被認出來”，可在沈淮景被淋濕的肩頭的瞬間，先把紙巾遞了過去。

    “衣服怎么濕了？下雨了嗎？”

    “嗯?！?/br>
    “你走過來的？車停在老地方？”

    “老地方”三個字，讓沈淮景笑了下。

    比起巷尾、銀杏樹這樣具象化的地址，“老地方”三個字就像加了密，聽來總更順耳。

    “衣服濕了，你快擦一下，這種天氣淋雨容易……”

    溫年話沒能說完，因為看到了桌上突然冒出來的感冒藥。

    在他換燈泡前，桌上還沒有這個東西。

    ……是他帶來的。

    沈淮景：“容易什么。”

    溫年頓了下，才回：“容易感冒?！?/br>
    沈淮景聲音很淡：“感冒了怎么不說?！?/br>
    溫年：“?！?/br>
    “今天晚上回去還有沒有導(dǎo)師任務(wù)？”沈淮景問。

    溫年搖頭：“做完了?！?/br>
    沈淮景要了一杯開水，看著溫年把感冒藥吃了。

    藥有點苦，溫年吃了半塊鮮花餅才把澀味壓了下去。

    澀味下去了，不知名的情緒翻涌了上來。

    他記起沈寒那天念的“心理文章”，下文有一句話，說喜歡一個人，沒見他的時候會想他，可現(xiàn)在沈淮景已經(jīng)坐在他面前了，溫年覺得自己好像還是有點想他。

    只不過他不知道該怎么“想”。

    那文章好像對，也不對。

    就比如那條分享欲，在沒發(fā)覺自己喜歡沈淮景前，他能跟沈淮景好好聊天，可現(xiàn)在似乎不行，怕的東西變多了。

    怕打擾他，怕時間不對，怕不合適。

    “等下有沒有別的安排。”沈淮景忽然問。

    溫年搖頭。

    沈淮景：“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學校看看？”

    溫年心口一跳。

    如果放在之前，他可能就應(yīng)下了。

    可現(xiàn)在，他沒打算這么快就把“下次”用掉。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留在下一個夏天。

    “下雨了，”溫年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下次吧?！?/br>
    他聽見沈淮景很低很輕地笑了一下，伸手，把桌沿邊的杯子往里推了推：“下次是什么時候?！?/br>
    溫年：“。”

    “我這算是被開了空頭支票嗎？”沈淮景莞爾。

    不知從哪里倏然冒出的念頭，溫年忽地說了一句：“你先的?！?/br>
    很輕，不生氣，聽來也不算委屈，像是在闡述一個簡單的事實，卻讓沈淮景心口一震。

    ……是他先的。

    是他用“下次見”先開了一張空頭支票。

    “那以后你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可以么?！鄙蚧淳罢Z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溫年抬頭，便撞進了沈淮景的視線。

    好像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消氣了么。”沈淮景又問。

    溫年：“……我沒生氣?！?/br>
    沈淮景輕笑：“那這幾天不理我是為什么。”

    溫年：“。”

    他沒有生氣，更沒有不理他。

    外頭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塑料篷頂上，明明周遭無人，只有雨聲，溫年卻有種人聲鼎沸的感覺。

    他記得是誰說過，沈淮景在的地方永遠人聲鼎沸，可明明他遇見沈淮景那天很安靜，只有雨后的一間階梯教室，一如現(xiàn)在的斜風巷。

    因為太安靜，所以他一直有種偏頗矛盾感，就好像沈淮景不該屬于這里。

    可現(xiàn)在，那種“人聲鼎沸”來了，吵得他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也說不了謊。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不理你，”溫年垂著眸，許久，說：“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沈淮景像是哄著他開口似的：“想什么？”

    溫年：“……追你?！?/br>
    沈淮景是從小到大他做過的最難的一道題。

    高二那年他沒解出來，現(xiàn)在好像依然沒有。

    溫年看到沈淮景垂在身側(cè)的手很用力地繃了繃，從他那個角度都能看到微起的筋脈。

    溫年怔了下。

    沈淮景久久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有些發(fā)?。骸霸趺醋??！?/br>
    簡單三個字，像是費了他很大的氣力。

    “……還沒想好?！睖啬暾f。

    喜歡一個人有點難，追一個人就更難了。

    更何況這人還是沈淮景。

    心里最大的石頭落地，溫年原先以為自己應(yīng)該不會再緊張了，也不會再心慌了，可說出“沒想好”的瞬間，那種攥不住的感覺再度涌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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