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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遠宏沒想到她第一反應是這個,輕聲開口糾正她:“遙遙,不能這么說話,他畢竟是你爺爺?!?/br> “可是我覺得我沒說錯,爸爸。”謝知遙抬手飛快抹了一下眼角,不驚不懼地直視著父親的眼睛,“他這么多年,看著這些遺物,有道歉過一次嗎?” 回答她的是父親的沉默。 她意料之中地嗤笑了聲:“看,爸爸,你自己都沒辦法說服你自己。你說爺爺后悔了,我覺得他沒有。或者說……他的確后悔了,但后悔的不是自己親手把姑姑逼上絕路,造成了這樣的意外,他后悔的是為什么要讓姑姑去法國,如果不去,說不定就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他后悔的是為什么當初讓姑姑報考了央美,如果她沒有去首都,那說不定就不會遇見那個在他看來害了姑姑一輩子的人;再往前,他后悔的是為什么小的時候要放任姑姑學了美術……就像他現(xiàn)在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喜歡、想學美術是一樣的?!?/br> “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責任,從你說的悲劇的開始,到現(xiàn)在成為驚弓之鳥。爸爸,那我能問你一句嗎?你一邊提醒我不要在這件事上踩雷區(qū),卻又一邊默許讓我學畫畫……你不覺得矛盾嗎?” “還是說……其實你也在默認爺爺是對的呢?” 謝遠宏張了張嘴,眼里的神色復雜,他無言地看著謝知遙,良久才嘆息道:“很長一段時間,我也走不出來。遙遙,我們不能以現(xiàn)在的眼光去苛責活在過去的人?!?/br> “但如果一直因為過去的悲劇而牽連到向前走的人,也是不公平的?!敝x知遙抿了下唇,聲音突然輕了下來,像是試探,“如果……如果我以后有了喜歡的人告訴爸爸你,可你和mama不滿意,你們也會這樣嗎?” “不會!”謝遠宏聲音忽然提高,而后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歉然地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女兒的腦袋,“不會,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爸爸mama……會視情況給你建議。只要你別……” “別什么?” 他眼神閃爍了下,躲開了謝知遙的視線,“沒什么。” 謝知遙覺察到他不想說,也沒去刨根問底,她拿起放在手邊的紙,過去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處。 一縷陽光悄悄從窗縫鉆了進來,恰好落在老照片的邊緣。 畫中人笑靨如舊。 她抬起手,輕輕抹去了邊緣殘存的一點灰,探身過去推開了窗。 滿室天光大亮。 假期某一次通電話的時候謝知遙把聽到的這個上一輩的故事糾葛告訴了許淮安,彼時她窩在房間里,穩(wěn)著聲音把這件事情原封不動地講完,末了還沉沉地嘆了口氣。 “我還是想不明白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愛一個人怎么會是錯呢?” 電話那頭的許淮安跟著嘆氣,低聲說:“只能說……造化弄人吧?!?/br> 謝知遙眨了下眼睛,忽然耳尖地聽見了電話那頭似乎傳來隱隱的書寫聲。 不到一分鐘的樣子。 “小安。”她輕輕喊了聲,“你在干什么呀?林教授又給你布置任務了?” “沒什么?!痹S淮安笑了下,把寫了字的那張稿紙丟到一邊,隨口找了個借口,“幫我媽抄了個地址,她年后有事。阿遙,你是對我導師有多大陰影?大過年的還給我布置任務,這也太資本家思路了?!?/br> “那可不,誰叫林教授是一開學就把你摁進論文堆里的大牛呢?”謝知遙不疑有他,把話題帶到了其他東西上。 后面看著時間不早了,兩個人才掛了電話。 許淮安桌上的電腦開著,她掛了電話,剛打開網(wǎng)頁,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她說了聲請進,回頭剛好對上許鈞毅的目光。 “你mama給你熱的牛奶。”許鈞毅手稍稍抬高了一點,“在打電話?朋友嗎?” “謝知遙,你見過的?!痹S淮安站起身,過去接了杯子,錯開他的目光小聲道,“謝謝爸媽?!?/br> 許鈞毅認真地打量了她幾秒,突然道:“不是朋友也沒關系。” “我和你媽不會管你?!彼D了一下,忽然覺得這么說有歧義,又補了一句,“你開心就行,其他我們不管?!?/br> 許淮安差點沒被他這句話嗆到,她把杯子放了下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何表情。 然而沒等到她想好說辭,許鈞毅已經(jīng)把門帶了上去,走前還叮囑了句早點睡。 也不知道這話說得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她深吸了口氣,暫時把這個疑慮拋在一邊,拿起了手邊的稿紙, 上面寫著一行地址,如果謝知遙看得到,立馬會反應過來這個是她剛才說的有關謝婷寧的那個故事里,謝婷寧被送去的那個地方的地址。 如果只是簡單的反對戀情,會偏激到這個程度嗎?許淮安腦海里閃過老人帶著敵意的面孔,呼吸微沉。 她總覺得還有什么。 宿舍里有個信院的柳聞秋,她也耳濡目染會了點這方面的事情,找一個地址不難。 雖然寫著廢棄已久,但是有心要找還是很快。 這個地方簡單來講就是類似那種標榜著精神疾病治療實際上虐待電擊的非法機構。只不過以前看到的最常見的是那種治療網(wǎng)癮,而這個…… 許淮安握著鼠標的手頓住,她的目光在頁面上一掃而過,最后落于底下的一行小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