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兩天的雪停了，現(xiàn)在外面出了點太陽，車?yán)镩_著空調(diào)暖風(fēng)，把冷空氣隔絕在了外頭。

    “題難嗎？”他掛了電話坐進(jìn)車?yán)?，順口問了一句?/br>
    “……還好?！痹S淮安抿了下唇，“年末了，公司不忙嗎？”

    謝知遙看了她一眼，把手輕輕搭在了她手腕上摩挲了兩下。

    許鈞毅搖了搖頭，他大概是還想說什么，但是透過后視鏡看見許淮安低著頭的樣子，到底還是沒說下去。

    好巧不巧的，車在路口停下來的時候，剛好遇見了從學(xué)校回來的謝遠(yuǎn)宏。

    “遙遙？”他手里還提著東西，向著路口拋過來的謝知遙招了招手，又看了眼路口停著的黑色轎車，“你這是……”

    車窗適時地?fù)u下來，許淮安遠(yuǎn)遠(yuǎn)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隔得有一小段距離，但今天視野不錯，還是能讓人看得清開車的人是誰。

    謝遠(yuǎn)宏沖她笑著點了點頭，等到謝知遙走近了，才多問了句：“小安爸爸送你們回來的？”

    “嗯。”謝知遙應(yīng)了聲，湊近去瞧了瞧他手里袋子裝著的東西，“爸爸你買了什么呀？聞著好香?！?/br>
    “都是你喜歡吃的?！敝x遠(yuǎn)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一邊往小區(qū)里走一邊笑說，“還有等會兒……嗯，要去接你爺爺過來吃飯?！?/br>
    謝知遙腳步一頓，隨即垂下了眼睛低低地應(yīng)了聲哦。

    “一個月就這么一次?！彼麩o奈地嘆口氣，伸手去揉她的頭發(fā)，“過去那么久了，老爺子年紀(jì)也大了，別鬧得大家都不愉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br>
    的確已經(jīng)過了好幾個月了……謝知遙低著頭沒說話?？墒恰耘f不覺得老人有那么一點覺得自己做錯了的地方。至少這幾個月父親去接他過來的時候，他們之間仍舊半個字都沒說過。

    沒有一個道歉，也沒有半句解釋。奶奶過世之后她就和老爺子不親，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更是雪上加霜。

    謝知遙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問他：“爸爸，他那么做，是不是和謝婷寧這個名字有關(guān)系？”

    “這個你們都不想提起的人，是誰？”

    “唉……”謝遠(yuǎn)宏嘆息著搖了搖頭，腳步一頓帶著她拐到了樓底下的一處涼亭。

    高三放假要晚的多，小區(qū)里的一些小學(xué)生早就放了假，這個點還在樓下撒歡，這邊能很清楚地聽見吵鬧聲。

    “坐吧。”他掃開了長椅上的積雪，墊了張紙示意她坐過來，“謝婷寧……遙遙，這么直接叫姑姑的名字不太好哦?！?/br>
    “姑姑？”盡管之前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聽到他親口說出來，謝知遙還是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謝遠(yuǎn)宏只以為她是驚訝沒去多想，他指尖敲打在膝蓋上，說：“嗯，她是我meimei，你的親姑姑?！?/br>
    也是大家現(xiàn)在最不愿意提起的人。

    “我……很像她嗎？”

    “其實大體上不像，但偏偏有些事情上……”謝遠(yuǎn)宏笑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模樣是生得不像的，她像你奶奶。你喜歡畫畫這點像她，那丫頭小時候拿起筆就沒完，你爺爺奶奶說了她好多回都不聽……”

    他的語氣很親昵，顯然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兩個人甚至于家里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不錯的，不像現(xiàn)在，連個名字都不給提。

    謝知遙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起來老宅里的那些畫具和照片上女人溫柔的一雙眼睛，安靜地等他往下說。

    “別看你爺爺現(xiàn)在這樣，其實小的時候很寵她，什么好的都留著給她挑了先?！彼剖怯悬c無奈，又有點懷念，“他們一直覺得養(yǎng)閨女就得寵著，和養(yǎng)兒子不一樣。但你姑姑她打小就懂事兒，乖得很，你爸爸我挨訓(xùn)的時候她會跟著在旁邊偷偷遞糖給我……咳咳，這可不像你哦，你小時候可皮了?！?/br>
    謝知遙：“爸……”能不突然扯到她嗎？

    謝遠(yuǎn)宏眼底的笑意似乎深了點，但很快那抹笑意暗淡了下去，“你也知道你爺爺?shù)木笃?，他總覺得女孩子該安穩(wěn)些，和你奶奶一樣學(xué)畫太辛苦了，寒冬臘月里洗顏料什么的，手都該凍壞咯。所以一開始，其實也不大愿意讓她去學(xué)，但耐不住她堅持，也就隨她去了。”

    “她也確實是這塊料，考的很好，大學(xué)去了央美，后來還被派去法國公費留學(xué)，當(dāng)時全家人都挺開心的。”

    至少那個時候是如此。

    謝知遙抿了下唇，直覺之后沒那么簡單。

    果不其然，他接著往下說的時候語氣已經(jīng)低了下去：“她碩士畢業(yè)那年剛好是我和你mama結(jié)婚的時候，因為臨近畢業(yè)太忙了，就沒回來，你mama就托她先給你起個名字，說是等她回國，應(yīng)該剛好能趕上外甥女出生的時候。她說著自己不會起名字，但最后還是抽了一整天去翻字典……”

    “然后呢？她有回來嗎？”謝知遙喉頭動了動，她對謝婷寧這個人完全沒有記憶，“她現(xiàn)在……”

    “有，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在了。那是你出生前的事情，但你的名字，確實是用的她起的名字沒有錯。”謝遠(yuǎn)宏抿了下唇，緩慢地?fù)u了搖頭，“走吧，其他的下回再說，咱們該回去了。對了，別在你爺爺面前說我跟你講的這些，老爺子不想提這些。”

    謝知遙知道他這是不想往下說了，也就識趣地沒多問，乖巧地點點頭跟上。

    不在了這三個字，其實不止一種理解?？赡苁亲置嬉馑忌系牟辉谶@里，離開去了某個地方，也有可能……是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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