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妉心沉吟半晌，微微一笑：“難道你不這么想嗎？”

    青柳笑意復(fù)如初，“這天下在誰人手里與我何干，我一個小女子尚在泥藻里掙扎，哪有先生這般心懷天下的壯志凌云。”

    “依我看，青柳姑娘可不是只為求茍活之人，否則今夜也不會涉險尋來?！鄙驃l心話里藏話，瞧著青柳的眼神帶著幾分試探，“我猜，姑娘是為曲姑娘報(bào)仇而來。”

    死士青柳面無表情，而后移開了目光，嘴角含笑，“這便是無尋道人的觀人面本事？果真厲害?！?/br>
    沈妉心放下手，笑道：“看來這第二問我也不必再問了，勞煩姑娘回去知會你家主子一聲，沈妉心亦無路可逃，明日就要入宮求援?！?/br>
    青柳站起身，“先生還有何吩咐？”

    沈妉心從懷中拿出先前寫好的信箋，“姑娘既能在后宮來去自如，便再替我給六皇子傳個話兒，務(wù)必在天明之前。”

    青柳接過信箋，不看一眼便揣入袖中，徑直走到了窗邊。沈妉心看著她纖細(xì)的背影，似曾相識，忍不住道：“青柳姑娘，保重?！?/br>
    皎潔月色下，似有翩鴻掠過。

    窗外涼風(fēng)習(xí)習(xí)，裴嵐莛緩緩走來，“先生為何如此相信她？”

    沈妉心倚在窗邊，轉(zhuǎn)頭看向她，嘴角微揚(yáng)：“世上八萬字，唯有情字最撩人。曲姑娘于她而言是至死不渝的執(zhí)念，她辜負(fù)誰也絕不會辜負(fù)曲姑娘?！?/br>
    裴嵐莛微微一愣，心下不由寒意漸生。

    先生不惜身陷險境也要為曲姑娘報(bào)仇，看似有情有義，卻又好似無情無義。

    第112章

    晉朝國土未曾分割為南北兩朝時，襄州青陽公孫氏乃是二十一州名門望族中的翹楚。不僅人才輩出，家底雄厚，就連當(dāng)時的天子宋徽亦要給上三分薄面。公孫子弟以文武雙全遐邇聞名，當(dāng)年老家主未雨綢繆，又逢二女兒在外游歷時結(jié)識了寂寂無名卻胸懷遠(yuǎn)志的趙宗謙。老家主賞識之下，不惜耗費(fèi)半壁家財(cái)招兵買馬才有了雄震天下的虎夔軍，可亂世之中出梟雄，不僅有趙宗謙這樣的人物，北邊亦橫空出世了一位，便是如今的北晉皇帝，欲與趙宗謙一爭天下。原本在公孫氏的號召與鼎力相助下，趙宗謙已顯露出一統(tǒng)天下的趨勢，可偏偏這個時候公孫絮暴斃，與陳孤月齊名的那位謀士病逝，噩耗接二連三的傳來，致使趙宗謙不得已放棄了北伐。

    趙氶也不嫌棄酒樓里的茶水，端起牛飲了一杯，而后道：“公孫絮是何緣由暴斃，諸多說法不一，但始終是父皇與母后的心結(jié)。”

    趙氶得知消息后，天微亮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八寶樓，在沈妉心的追問下耐著性子一一解答，也不問其為何如此著急約他出宮相見。趙氶韜光養(yǎng)晦的功力，可見一斑。愈是這樣的人，沈妉心愈是不愿招惹。若是將此事告知趙頤或是宋明月，皇后娘娘自然會知曉，且不說有無證據(jù)，一個趙冶是斗不過赫連完顏的，就算有公孫氏做靠山亦無濟(jì)于事，畢竟襄州青陽公孫氏如今已是北晉的地盤。到時候趙冶雖得到了應(yīng)有的報(bào)應(yīng)，同樣勢單力薄的趙氶只得眼睜睜看著他的弟弟入主東宮。這對于沈妉心來說極為不美，趙頤穩(wěn)坐太子，那宋明月便如同半只腳邁入了天牢，永生永世都得在赫連完顏的羽翼下過活。

    簡直，生不如死。

    沈妉心眉頭微皺：“多謝殿下解惑，但下官仍不明白，若說公孫絮是陛下心結(jié)所在下官亦能理解，可與皇后娘娘有何干系？難不成……”

    趙氶搖頭苦笑道：“知道此事真相的人，想必早已入了黃土?！彼@然不愿多言，甚至不愿深究，可見趙氶對赫連完顏多有忌憚。

    于是他轉(zhuǎn)了話鋒道：“先生留信說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究竟是何事？”

    公孫氏隱藏頗深，若想知曉當(dāng)年的真相，看來只得探探蔡尋或是陳孤月的口風(fēng)。收斂起旁的心思，沈妉心笑了笑，道：“不瞞殿下，下官今日有求于殿下，就不與殿下客氣了。下官想與殿下聯(lián)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趙氶心微微動容，笑意深長，道：“不知先生所求何事？趙氶可能幫襯先生一二？”

    沈妉心不動聲色道：“下官所求之事正與殿下不謀而合，若事成，可為殿下的儲君之路斬去一顆絆腳石?！?/br>
    趙氶逐漸收斂了笑意，目光精芒大勝，“誰？”

    “趙頤?！?/br>
    趙氶微微一愣，這文武雙全風(fēng)流倜儻，無論才華或是樣貌皆在他之上的弟弟雖是最大的勁敵，卻也最是他不愿過早觸碰的忌諱。有赫連完顏?zhàn)?zhèn)中宮，趙頤的靠山可謂奇峰險峻，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殿下不必?fù)?dān)憂，下官有一計(jì)，可保萬無一失，神不知鬼不覺。”沈妉心笑容詭譎。

    錦鯉湖與寶華閣的刺殺看似撥云見霧，實(shí)則趙氶心中最清楚不過，不是他下的手，那除卻趙冶別無二人。只是不曾想趙冶的手腳如此干凈利落，水云凈一直未曾查出與趙冶有關(guān)的端倪，但這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來。何況父皇最不看重，甚至對趙冶頗有成見，只要除掉趙頤那儲君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趙氶的囊中之物。

    壓抑了多年的蓬勃野心此刻再也按耐不住，趙氶在沉思良久過后，重重點(diǎn)頭，“請先生賜教！”

    清晨的街巷逐漸熱鬧起來，呂布英按照沈妉心的吩咐提早備下了馬車。兩輛車一前一后，從御南街上行過，駛向皇城正南門。因呂布英有傷在身，沈妉心命他一同坐在馬車?yán)?，扭捏的漢子來不及反駁就被女先生粗暴至極的一把推上馬車，像坐小山一樣占據(jù)了馬車內(nèi)一半，呂布英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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