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妉心把裴嵐莛輕放在床上，累的手腳發(fā)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盯著黃塵布滿的鞋尖，一時沒了思緒。

    谷雨也死了，下一個該誰了？

    第110章

    沈妉心覺著，她不是陳孤月口中所謂的變數(shù)，而是橫空出世的掃把星。曲兮兮，翠臠，裴嵐莛，谷雨，還有宋明月，一個剛從鬼門關(guān)回來，一個尚在刀尖上行走隨時可能落入火海，其余的皆香消玉殞。

    她不是來索命的是什么？與她相識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她曾以為憑借著她博古通今的學識，在這個世上無人可與她匹敵，莫說區(qū)區(qū)廟宇內(nèi)斗，就是指點江山亦不在話下?？刹排錾弦粋€赫連完顏便讓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事與愿違，但她覺著仍可一搏，直至翠臠的死，曲兮兮的身不由己，她才徹底明白，一個人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亦是無可奈何。人與天爭，與命爭，便是飛蛾撲火，可又明知而往。

    沈妉心長嘆了一口氣，她忽然有些迷茫，不禁喃喃自語：“若我只是顆棋子，老天爺你能不能直接了當?shù)母嬖V我，哪怕用我的命去換她們的命，我也樂意啊……”

    不知過了多久，小二去而復(fù)返，在外敲門，沈妉心神情恍惚的開了門，瞧見門外立著的小二與熟悉的山羊胡子老者，不由得愣了愣。心思機靈的小二見狀，趕忙提醒道：“姑娘，這不是您托小的請來的……”

    沈妉心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大夫里頭請?！?/br>
    濟安堂的李大夫還是當初因錦鯉湖遇刺一事由水云凈的孫大夫引薦的，給青柳的藥丸，以及之前呂布英在寶華閣受的傷皆是李大夫一手cao辦。沈妉心如今對他已很是放心，直接便將人引到了床前。

    李大夫一面把脈，一面捋了捋山羊胡，片刻后道：“先生且安心，這位姑娘一時心緒過激，吃一副安神的方子便無礙?！?/br>
    沈妉心料是如此，作揖道：“還勞大夫隔間等候，呂郎將傷得不輕。”

    李大夫在隴城名望頗高，時常有權(quán)貴富賈上門求醫(yī)，老大夫老于世故當下也不多言，作揖暫告徑直去了隔間。待沈妉心折返回來，床上的裴嵐莛已然有轉(zhuǎn)醒的跡象。她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行至床前，輕喚了一聲：“裴姑娘，喝口水吧。”

    裴嵐莛坐起身，朝四下望了一周，而后木然的接過沈妉心遞來的茶杯，捧在手心，低頭凝望著茶水，再沒了動靜。沈妉心眉頭輕皺，伸手托在杯子底部往上抬了抬，又道：“先喝口水，潤潤嗓子?！?/br>
    裴嵐莛逆來順受的喝了一口，又復(fù)如方才一般。沈妉心于心不忍，斟酌了片刻道：“你若累了就再歇會兒，我在這兒陪著你，哪兒也不去?！毖粤T，她欲起身，裴嵐莛忽然撲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哀聲道：“先生別走！”

    茶水潑翻在被褥與她的衣衫上，裴嵐莛渾然不覺，目光驚恐萬分，手指不自覺扣入了沈妉心的rou里。

    “我不走?！鄙驃l心柔聲安撫，握住了她的雙手，放在掌心間揉捏，“今夜我不回宮，就在這里陪著你，可好？”

    這話仿佛一顆定心丸，裴嵐莛瞬時安靜了下來，只是垂著頭不再言語。半個時辰后，門再次被敲響，裴嵐莛如驚恐之鳥狀死死盯著門。沈妉心無奈，只得高喊了一聲：“誰呀？”

    “先生，是卑職。”呂布英的嗓音有些氣力不足。

    沈妉心寬慰了裴嵐莛幾句，起身開門，交代了呂布英自行去隔壁療傷又令小二備上熱水?；氐酱睬?，裴嵐莛宛如一只小貓雙膝曲起蜷縮在角落，沈妉心心頭一頓，輕手輕腳湊上前，輕柔道：“裴姑娘，莫怕，咱們在城內(nèi)的八寶樓里，此處客來客往，呂郎將就在隔壁，不會再有人加害于你?！?/br>
    過了好半晌，裴嵐莛從雙膝間抬起頭，目光呆滯，沈妉心執(zhí)起她的手，柔笑道：“奔波了一日，我為姑娘準備了熱湯好好洗漱一番，隨我來?！?/br>
    所幸裴嵐莛對她極為信任，任之由之，行至浴桶前裴嵐莛的神色才有絲赧羞。沈妉心將托小二買來的換洗衣物放在一旁，“姑娘自便，我就在外頭候著。”

    沈妉心搬了張高椅有意弄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動靜，而后在屏風后坐下，沒過多久便傳來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響，接著便傳來入水的動靜，沈妉心不由得松了口氣。自幼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多數(shù)心性脆弱，如裴嵐莛這般有勇氣只身在外鄉(xiāng)做營生的極為少見，想來裴老爺子也是花了不少銀子在京城打點，否則怎能放心的下。谷雨能一路陪著裴嵐莛一路上京，足見二人姐妹情深更甚主仆之誼，若是自幼陪伴在側(cè)，依著裴嵐莛的性子定是早已將谷雨當作了異姓姐妹，谷雨身殞于裴嵐莛而言，可謂是天塌地陷。

    沈妉心生怕裴嵐莛就此一蹶不振，她是曲兮兮舍命留下的線索不說，好端端似水年華的一個姑娘就這么被毀了，亦于心不忍。

    “先生……”

    略微嘶啞的呼喚打斷了沈妉心的思緒，她應(yīng)了一聲：“姑娘請講。”

    “谷雨……在何處？”裴嵐莛的嗓音帶著哭腔。

    沈妉心沉吟片刻，平聲道：“回城時我讓呂郎將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陳孤月與家?guī)熓抢舷嘧R，他不會坐視不理，姑娘且放寬心，我不會讓谷雨白死。”

    雨點才小，似又烏云聚攏，沈妉心安靜等了好一陣，裴嵐莛才平穩(wěn)了心境，道：“先生不必追究此事了，嵐莛自有安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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