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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郎將大人。”兩個千牛衛(wèi)正襟危坐,垂頭抱拳。 “托沈大人囑咐,將這位迷路的小樂師安然送回?!眳尾加⑶擅畹膫?cè)了半個身子,既擋住了沈妉心半邊臉,又讓兩個千牛衛(wèi)看清了身形。 沈妉心這身衣裳,雖與樂者清一色的紗緞長衣寬袖不盡相同,卻也有幾分相似。但在這等宴席上想要打扮的扎眼一些倒也無可厚非,兩個千牛衛(wèi)只瞧了一眼,便又紛紛拱手道:“多謝沈大人,不然少了個人卑職也無法向上頭交代。郎將大人請?!?/br> 呂布英有模有樣的擺起了架子,領著沈妉心一路沉穩(wěn)的拾階而上,還未到盡頭便聽聞里邊人聲陣陣。呂布英停在門扉前,側(cè)頭看向沈妉心,只等著她一聲令下??缮驃l心并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上前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華庭那小子死哪兒去了!?啊!上個茅房掉坑里去了嗎?再不回來,這宴席都要開始了,耽誤了老子的事兒,他家那婆娘再給老子睡十次這回老子都不答應!” 里頭一個粗曠的怒吼聲蓋過了所有聲響,許是哪家駐臺班子的班主尋不著人正破口大罵。 “要是讓老子抓著了他在干那齷齪事兒,看我不打斷他三條腿!” “班頭兒你哪回不這么說?” “你們給老子聽著啊,誰逮著咯這小子,老子有賞!” 里頭的響動由遠而近,呂布英眼疾手快的拎住沈妉心后頸一拉,門便呼哧一下從里頭拉開了。三人大眼瞪小眼,沈妉心這身魚龍服這班主許還未放在眼里,可呂布英一襲明晃晃的銀亮甲胄卻令他心膽生寒。閱人無數(shù)的中年班頭立即堆上了笑臉,低聲下氣道:“不知軍爺有何貴干?” 沈妉心撇了他一眼,呂布英頗有默契的會意道:“無甚,按例巡視,人都在此處?燕雀舫與水云凈的人也都在此?” 中年班頭的臉上笑起了褶皺,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哎喲,軍爺許是不知,那兩家雖一個是外鄉(xiāng)的,一個是煙柳之地的,可都大有來頭,人有自己的隔間,不與咱們這些三教九流同處一室。”中年班頭攤手一指向廊道前頭,“您瞧,前邊兒那間是燕雀舫的,再前邊兒一點兒,幽靜些的便是那曲小娘子的獨間兒?!?/br> 沈妉心此時又迫不及待的撇了呂布英一眼,年輕郎將只得硬著頭皮道:“多謝班頭,你們忙你們的,我再去前邊兒巡視?!?/br> 中年班頭不疑有他,巴不得這尊惹不起的大佛趕緊走,連笑帶諂媚:“軍爺慢走?!?/br> 生怕有好事者從門縫窗戶逢里偷看,沈妉心有意放慢了腳步,路過燕雀舫時,她只立在一旁,讓呂布英上前叩門做做樣子。待到曲兮兮的門前時,沈妉心仍是下意識的左右張望了一眼,才放心讓呂布英前去叩門。 連喚了兩三聲,里頭皆無回應。 沈妉心擺了擺手,上前朝門縫里瞧了一眼,漆黑一片不見人影。當即沈妉心便推門而入,跟在身后的呂布英沒來得及阻止,但見屋內(nèi)沒人也愣在了當場。 “人呢?”沈妉心轉(zhuǎn)頭問道。 同樣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呂布英磕磕絆絆道:“卑職……卑職也不知?!?/br> “你去左邊兒看看,我去右邊兒。”沈妉心說著,往右側(cè)的隔間去,不多會兒便喚了呂布英一聲。呂布英趕忙過來查探,就見沈妉心手上拎著一件舞衣,紅絲綢緞是曲兮兮的無疑。 “衣裳尚在,人卻不見了,會去哪兒?作甚呢?”沈妉心似在問呂布英,又似在問自己。 “曲姑娘名聲在外,許是哪位權高位重者請去對飲也不無可能?!眳尾加⒅恢驃l心尋這位花魁之首有要事,但具體是何要是,秉公任直的漢子不曾開口問,沈妉心亦不曾提及。 沈妉心顯然不敢茍同,沉思了片刻,猶豫著問道:“設想,呂郎將咱們設想一下啊,千萬莫要當真?!痹诳匆妳尾加⒄J真的點頭后,她才繼續(xù)道,“若你是名刺客,身手一流的那種刺客,想要在百官匯聚的宴席上刺殺某個大員,你會藏身在歌舞樂者之中當庭刺殺,還是混入寶華閣后隱蔽身形,伺機下手?” 呂布英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后者更為妥當?!彪m年輕郎將不善變通,亦不屑與阿諛奉承者為伍,但他并不蠢,“先生所指何人?是那曲姑娘嗎?” “方才不是與你說了莫要當真,莫要當真嘛!”女先生打著馬虎眼,企圖蒙混過關。將舞衣歸于原處,便拉著呂布英出了房門。 若是小事兒,年輕郎將也就順從的一笑置之??稍诮裢硌缦洗虤ⅲ坎徽摫蝗速I命的是何人,都算不得一件小事。如今雖在女先生身側(cè)鞍前馬后,但他仍舊是君側(cè)的千牛衛(wèi),他怎能置之不理? “先生可知事關重大?知情不報按律一樣當斬。”年輕郎將的腿似生了根,再挪不動半步。 “你以為我不想攔下她嗎?”沈妉心神色凝重,迎著呂布英探尋的目光,毫不躲閃,“否則我千幸萬苦,冒著性命之憂來此作甚?可我當真不知她究竟去了何處!” “那容卑職將此事告知陛下?!眳尾加⑵届o道,面上帶著大義滅親的神色。 “不行!”沈妉心一步擋在身形魁梧的武將跟前,面色陰沉道:“此事只你知我知,還有那幕后之人知曉。若你捅出去,她便活不成。” “先生?!眳尾加㈤]目復而睜眼,言辭柔軟了幾分,“她今夜但凡出手便也活不成,皇城固若金湯,無人可逃出生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