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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玉剔透,雕龍轉(zhuǎn)鳳,燭光下輕輕晃動壺中的瓊漿玉液便清晰可見。玉琉璃所制的酒器非皇城不能有,既是宮中之物,那酒也定是好酒。陳孤月斟滿兩個薄玉白甜杯,輕輕執(zhí)起,放在唇下輕嗅,心滿意足道:“好酒?!?/br> 蔡尋看不慣他這副酸腐作派,一口飲盡,咋吧嘴道:“你那是捎帶提點?你就差揭人老底了!你也不用你那國士無雙的腦子想想,這十二年來,陛下可曾提起過那女子半句?。课遄臃馔跻皇?,連赫連家那丫頭都瞧出了一些端倪來,你怎還硬往槍口上撞?” “明知如此,偏要為之?!标惞略掠诛嬒乱槐?。 “不論天潢凡人,皆有天理命數(shù),旁人只可觀望不可逆天。這不是你說的嗎?那為何如今你又要左右他人之命?”蔡尋拍桌道。 “吾乃順應天道?!标惞略嘛嬒碌谌?/br> “放你/娘/的狗屁!”蔡尋毫不留情面的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陳孤月重重砸下酒杯,面色如常,平聲靜氣道:“趙冶生母公孫絮出身襄州青陽世族,十代清俊輩出如今門庭凋零而襄州也歸于北晉。那女子生前文武兼?zhèn)渑e世無雙,令天下多少男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不是趙氏小子強取豪奪怎會釀成如此大錯!未追封妃嬪便也罷了,可無知后輩竟也信了那小子的鬼話,庶民婢女不知廉恥未婚孕子,滑天下之大稽!” 薄玉白甜杯,應聲而碎。 蔡尋沉吟良久,閉目嘆息:“當年之事已無跡可尋,陳老鬼你莫要輕信公孫一族那些落魄之人所言,或許并非實情。赫連丫頭雖對此女一直懷有成見,不過是因為陛下情深思念所致,倘若真是強取豪奪,公孫絮又怎會甘愿為陛下誕下子嗣?” 陳孤月冷哼道:“你又怎知是心甘情愿,趙冶從小到大可曾受過那小子半分待見?” 蔡尋與陳孤月自打相識起,便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命理玄說,觀人面相半輩子的老道仍是慘不透半點天機。人間自有人間道,才是老道心之所向。當年世人皆以為無尋道人是因那幅名震天下的千軍萬馬圖而應召入宮,卻不知趙宗謙看重的卻是老道無人能及的那份人像伎倆。不止一兩次,趙宗謙深夜召蔡尋到太養(yǎng)殿,與他細說那女子的花容月貌,只為求一幅墨寶寂寥相思。 念及此,蔡尋忍無可忍,動怒道:“誠然你所言,歷代帝王何人絕無半分恨事!你又何苦獨獨執(zhí)念于此?” 陳孤月悠然執(zhí)起蔡尋面前的酒杯,斟滿仰頭一口飲下,望著杯中空無,眸子忽明忽暗,幽幽道:“君王掌天下,當傾畢生鴻業(yè),如此毫無擔當,避之若浼。陳孤月輔之有愧,死而有憾!” 國士無雙四字,陳孤月當之無愧。 大義當前,不容反顧。陳孤月亦當之無愧。 可人間俗世,又豈是大義二字便能一概而論的?蔡尋獨身走在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頭,宛如一葉扁舟,背影愈發(fā)佝僂。他舉頭望去,滿目星辰,這隴城百態(tài)若有一日煙消云散,可否藏于畫中絕世千年?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起恢復更新 第71章 幽州位處地中以北,過了雁留關,便是與北莽邊塞交界的落日城。北莽王朝大小部落多如繁星,領土遼闊卻土地平瘠,連年烈日風沙滾滾讓馬兒的鐵蹄更加無畏,馬背上的兒郎更加悍勇無匹。相較而言,尚可種植稻谷且與地中貨物流通的落日城在他們眼中無疑是一塊最肥美的肥rou。落日城雖歸屬幽州管轄,但這座孤伶伶屹立于關外的城池因常年與北莽部族商旅打交道,黑白混雜,久而久之便有了自己的規(guī)矩。不論您是遠道而來的京官還是殺人如麻的悍匪,在這小小的落日城拳頭就是王法,誰的拳頭硬誰便說了算。 上一任幽州刺史背負著青州三代同朝為官的龐嶺世族殊榮壯志而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到了落日城。隔日,這位國之義士就被扒光了吊死在城門頭上,若不是褚郾城連夜遣派了麾下悍將陳白飛奔赴而來,只怕至今這刺史大人還曝尸在西落風沙中。 隨著五皇子封王封地,這塊令北莽南晉皆頭疼無比的硬骨頭,如今終于有了著落。可天下人不禁紛紛議論,文不成武不就的魏親王來了幽州,豈不是羊入虎口?就那柔弱的性子,還不得叫北莽的蠻子踩在腳下任憑欺負?幽州刺史空懸已久,難不成也要讓這位親王殿下兼任? 隴城東城門下,兵甲森森,層層疊疊。趙宗謙坐于通體金紅的汗血寶馬上,冷峻的雙目凝望著赫連完顏與那毫不出眾的嫡長子做最后的交代。安福海立于馬下,偷偷瞥了一眼皇帝陛下,暗自嘆息。魏親王封地幽州,陛下與娘娘暗地里不知道較勁兒了多少回,受了多少冷眼,昨日才蓋棺定論。安福海不敢妄自揣度圣意,但將幾個皇子中最平庸無能的五皇子送去那虎狼之地,這份狠心腸明眼人都瞧的出來??粗鴰讉€皇室子女長大成人的海公公,也不禁在心中埋冤了陛下幾句,但也僅此而已。 城頭上,一錦衣華袍的男子負手而立,面色冷峻的望著城下。 “皇兄果然在此,既然都來了,何不下去送送?畢竟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壁w頤緩步而來,停在男子身側(cè),一同向下望。 趙冶溫和一笑,漠然道:“皇室子女本就是各安天涯的命,手足情誼也不在乎多這一面之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