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心膽俱裂，好不容易克制住渾身顫抖，嘴卻怎么也張不開。

    赫連完顏頓覺無趣，收斂了些許戾氣，嗤笑道：“看把你嚇得，說出去誰也不信你出身顯赫，曾也是皇室貴胄。這般可憐，倒叫我于心不忍。何況你在宮中這些年安分守己，我也無甚理由處死你。明月公主，你說說，我究竟該拿你如何？”

    宋明月再次兩指捏住茶杯，一仰而盡，毫無懼色迎上赫連完顏的目光，平靜道：“是死是活，不過娘娘一念之間，宋明月自認(rèn)做不到置之度外。只是殺了我，徒增娘娘劍下一縷冤魂罷了?！?/br>
    赫連完顏深知，于宋明月這般身世的女子，紅顏薄命算是老天仁慈，生不如死才最為致命。于是她桀驁一笑：“我劍下亡魂何其多，但我可以不殺你?！?/br>
    “以什么做交換？”宋明月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赫連完顏將宋明月的空杯斟滿，不緊不慢的道：“以你一生的精打細(xì)算為起始，若登門入室，做了那枝頭鳳，我便視你如己出，保你半生榮華?！?/br>
    皇后娘娘的手不論斟茶還是握劍，始終穩(wěn)如泰山，一口便能飲盡的小茶杯滿滿當(dāng)當(dāng)，滴水不漏。宋明月低頭細(xì)思良久，從杯中抬起頭來目光如水，道：“好，但求娘娘放過一人，不要讓她牽扯至深。”

    赫連完顏莞爾一笑：“你說的是沈先生？你果然與他情深意厚啊?！?/br>
    宋明月頓時小臉煞白，這話若是不說，沈妉心許還置身事外，可眼下她的只言片語便親手將沈妉心推入了深淵。

    見狀，赫連完顏心中起疑，面上仍是風(fēng)輕云淡的道：“若不是他那日送了幅探親圖來，便沒有今日的促膝長談，他如何置身事外？”

    宋明月走時失魂落魄，皇后娘娘吃著齋飯格外香甜。

    第28章

    前呼后擁，眾星捧月的四公主殿下被皇后娘娘忽視了。上午皇后娘娘練劍，沒空搭理她，下午宋明月陪著皇后娘娘誦經(jīng)，仍是沒空搭理她。等用完晚膳，溫婉如兔的四公主殿下去請安時，紅鸞說皇后娘娘歇下了。

    足足五日，皆是如此。

    就連四肢發(fā)達(dá)無甚頭腦的盡忠都瞧的出，這幾日公主殿下的眸子里都陰寒出了冰碴子。

    有一日，宋明月誦經(jīng)送到一半，忽然道：“娘娘，可否讓我給宮里送封信？”

    赫連完顏閉目，手中捻著白玉珠，溫吞道：“給明玨的還是沈先生的？”

    宋明月不敢隱瞞，如實(shí)道：“皆是?！?/br>
    赫連完顏睜眼笑道：“那大可不必，明玨那邊本宮早已知會過，至于沈先生嘛……應(yīng)是還睡在哪處溫柔鄉(xiāng)里，你就莫要cao那份閑心了。”

    “什么溫柔鄉(xiāng)？”不明咎理的宋明月追問。

    赫連完顏又閉目不語，安靜守在一旁伺候的紅鸞接過話，言語譏諷：“宋小娘子許是不知，除夕那夜沈先生可是在八百里窯的水云凈風(fēng)光無限，奪了曲兮兮的初苞不說，還落了個清白公子的美名?！?/br>
    見宋明月聽的直瞪眼，紅鸞更是又添油加醋的把那夜情形說道了一番，仿佛親眼所見。

    看戲不怕事兒大的皇后娘娘而后又火上澆油的道了一句：“原以為是個本分守己的好苗子，便應(yīng)了你的要求也無妨，可眼下本宮是真心為你不值?！?/br>
    宋明月陰沉著臉，告退離去。不多會兒，隔壁便傳出陣陣摔砸聲，赫連完顏睜開一只眼，嘴角微微翹起，而后又閉目問道：“沈先生留了那曲兮兮的清白之身，此事可有證實(shí)？”

    紅鸞收起玩笑之意，正坐危襟道：“未得證實(shí)，水云凈的人亦是含糊其辭?！?/br>
    “留意此人，他若是對宋明月有意便不要阻攔?！焙者B完顏手中的白玉珠轉(zhuǎn)了一個輪回，耳邊的摔砸聲早已停歇，念珠繼而轉(zhuǎn)輪，“喚宋明月過來誦經(jīng)?！?/br>
    宋明月從隔壁回屋時，齋飯已放在了茶幾上，仍冒著熱氣，顯然送來不久。食盒下壓著一張紙條——入夜，榕樹下。

    皇后娘娘的齋飯皆由八戒和尚親自送來，紅鸞試過毒之后才送入房內(nèi)。于此八戒和尚并不以為意，若見碗內(nèi)有剩余，還得問上一句是否不合娘娘胃口。那這紙條無需猜測，定是八戒和尚故意為之。

    宋明月對八戒和尚的印象始終是慈眉善目，至于法歲是否當(dāng)年真有救命之恩，她那時尚且年幼，全然不記得，唯獨(dú)對皇后娘娘染血的白衣與銀劍刻入骨髓。宋明月默聲吃完碗中飯菜，習(xí)慣性的收拾妥當(dāng)，將食盒放在了門外，立在門檻兒低頭深思了片刻，抬步走出。

    憑著記憶，尋到了大雄寶殿左側(cè)的庭院，那有一顆參天古木，站在樹下一眼望不到頭。宋明月圍著老榕樹轉(zhuǎn)了一圈，在背面尋到了坐在樹根下打瞌睡的八戒和尚。她走到和尚身側(cè)，蹲下身尋思著是叫醒酣睡和尚還是就此離去。

    “來了啊?！卑私浜蜕虚]著眼，驀然開口道。

    宋明月嚇的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法歲瞇起的眼在白日里就難以分辨是閉還是睜，這黑燈瞎火的地方更是看不清楚。宋明月連忙起身，退了兩步，沉聲問道：“大住持有何事？”

    八戒和尚起身拍了拍衣擺的塵土，瞇眼笑道：“無甚，就是想問問你。當(dāng)年你母妃給咱們這兒捐了不少香火錢，老住持怕毀了半輩子的功德，便應(yīng)承了你母妃一件事?！卑私浜蜕斜成碡?fù)手，仰望著老榕樹，言語唏噓，“可惜她沒來得及兌現(xiàn)，這因果循環(huán)如今落到了你我二人的頭上。但凡不是殺人放火，和尚我什么都答應(yī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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