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妥？”沈妉心心頭沒來由一慌。

    赫連完顏指尖在畫上隨筆墨線條游走，她的手不似深宮后院嬌養(yǎng)出來的白皙細膩，指端末有老繭，許是常年練劍的緣故，卻無端引人遐想。一幅畫即將走完，赫連完顏才玩味道：“這筆法不似你所擅長?！?/br>
    果真，沈妉心微微一愣。

    赫連完顏壓住心頭一絲竊喜，繼而道：“本宮雖不精于此道，但筆法與劍法相通，劍者講究一招一式皆有行跡可循，差分毫則難以制敵。沈先生筆法雖一氣呵成，卻難掩細小紕漏，本宮說的對還是不對？”

    沈妉心默默的收斂起雜念，再度審視起面前的女子。憑借小聰明小手段怕是難以應對，這個女子穎悟絕倫，細致入微且懂得融會貫通，若得不到她的庇護，那日后便是強大無匹的對手！

    念及此，沈妉心淡然笑道：“皇后娘娘真知灼見，小人慚愧?！?/br>
    “你本勝于蔡尋，為何甘愿拜師？”赫連完顏步步緊逼。

    沈妉心雙手奉上另一副畫卷，隱晦笑道：“娘娘看完這幅圖，便知道為何了？”沈妉心緩慢展開畫卷，待展露一半時，赫連完顏已然認出，詫異道：“源貴妃閩州探親圖？”

    “正是?！鄙驃l心說著，將兩幅畫上下擺在一處，指著畫中人物的眉眼，繼續(xù)道，“娘娘請看，闞岷居士雖不以人像著稱，可他獨到的筆法卻讓畫中人，活了?！?/br>
    “活了？”見多識廣的皇后娘娘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細細觀摩。

    沈妉心乘虛而入，徐徐道來：“您看這一處眉尖兒，似喜似悲，您再看這一處眼角，如淚奪眶，又喜極而泣。還有此處的低眉垂簾，可謂是應及了當時此圖之景，您看著心中可有一絲悲戚？”

    赫連完顏沉默不語，眼底似有憐憫之色。沈妉心恰如其分的止住了話語，只待皇后娘娘回味無窮再回味。紅鸞見狀，微微皺了眉，多看了一臉悲天憫人的沈妉心幾眼。

    好一嘴的伶牙俐齒！

    赫連完顏抿了口茶，從畫上抬起眼，看著沈妉心，微笑道：“畫留下，何時本宮看膩味了何時你再來取?！?/br>
    沈妉心悲從中來，赫連完顏心情愉悅，又道：“聽聞這幅源貴妃閩州探親圖孟大家私藏已久，他竟舍得給你？”

    “我……小人求來的?！鄙驃l心癟著嘴。

    赫連完顏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朝她擺了擺手。沈妉心不敢造次，灰溜溜的告退。

    入夜時分，紅鸞回來，在皇后娘娘耳邊輕聲說道，據(jù)說沈先生一下午沒敢回青墨院，一直在院外轉(zhuǎn)悠最后竟是□□而入，摔的不輕。

    皇后娘娘鳳心大悅，又賞了青墨院一盒子小蔥油餅。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小畫徒小心思（三）

    沈妉心摔的不輕，引以為傲的翹臀摔成了三瓣，躺在床上成日哀嚎。宋明玨來探望過一次，送來了小家碧玉煞費苦心弄來的青瓷小瓶。孟大家也來過一次，但才走到門口，便聽見屋內(nèi)宛如哀嚎遍野，氣的一跺腳，一扭頭，走了。

    老蔡頭兒來時，手里拎了個食盒，沈妉心雙目放光，好話一籮筐：“還是師父最好，就您惦記徒兒，待徒兒好了定把花圃打理的比濟天宮的還艷麗！”

    老蔡頭兒默不作聲的打開食盒，沈妉心臉色驟變，驚呼：“師父！您安的什么心！又是小蔥油餅！？”

    蔡尋嘴角噙笑，“怎么？你吃過？”

    沈妉心氣焰驟減，唯唯諾諾道：“在……在皇后娘娘那吃過?！?/br>
    “好吃么？”蔡尋把食盒端到沈妉心面前，“乖徒兒，再吃點兒？”

    沈妉心畏畏縮縮，閃爍其辭：“我……我有傷，沾不得葷腥?！?/br>
    蔡尋瞇起眼，沈妉心目光閃躲。過了半響，蔡尋長嘆一口氣，在床沿邊坐下，放下了手中的食盒，語重心長的道：“許是真的老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栽個花兒也能閃著腰，就更不懂你們小輩兒的心思了，你說你這般折騰里外得罪了個遍，究竟圖什么？為師不在乎大家之名，也并非想長留此地，你若孑然一身，為師尋個由頭帶你再游一遍江山奇景也未嘗不可?！?/br>
    沈妉心艱難的坐起身，拈起一塊金燦燦油膩膩的小蔥油餅，舉在眼前端詳?shù)溃骸皫煾福@小蔥油餅徒兒會做，做的比御膳房的廚子好吃，等我好了，就做給您吃。”

    蔡尋又嘆了口氣，“今夜我讓他們留著東側(cè)門，你自個兒當心著點兒。”

    師徒倆皆是答非所問。

    沈妉心咧嘴一笑，見蔡尋欲走，拎起食盒道：“師父，您落物什了?！?/br>
    老蔡頭兒負手轉(zhuǎn)頭，狠狠瞪來一眼，厲聲道：“吃！”

    沈妉心做了個鬼臉，抱著食盒傻樂。

    年關(guān)將至，宮里走動的人也多了不少，趕制新服的尚衣局，籌備宮宴的尚食局，甚至禁衛(wèi)軍也忙得不可開交。來往人群中多了個從宮人所里出來的其貌不揚的小使女便更加無人注意了。

    前些年，天下還姓宋時，年關(guān)前一月宮中便已是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氣。宋徽皇帝對奴才們極好，甭管是御前伺候的，還是馬棚伺候的均有賞賜。小宋明月那時胸前垮著個荷包，里頭塞的鼓鼓囊囊，逢人便打賞。從宮外來的小侍女告訴她，這叫壓勝錢?？上∷蚊髟虏沤o了那個小侍女兩次壓勝錢，往后的十一年里連燒紙錢估摸那小侍女都分不上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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