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月光 第86節(jié)
一旦投身進某一件事,就不會無效地消耗情緒。只不過偶爾也會走一走神。 譬如開會輪不到他發(fā)言,他坐在會議桌的后排,凝神盯著婚戒發(fā)呆。 他沒有摘下已經(jīng)戴習(xí)慣的戒指,也沒告訴任何人離婚這回事。 他不是將私生活廣而告之的人,如果有人來問,便順其自然地揭曉。沒有,那就順其自然地掖著。 看著看著就變恍惚。直到后門被打開,有人側(cè)身進來。程榆禮瞥過去,是阿賓。 工作上面的事務(wù)多半私密,需要嚴(yán)防。程榆禮上回辭退了一個小姑娘,后來也沒花這多余的時間再去挑挑揀揀,叫來身邊親信來給他做助理。 阿賓小聲說:“程先生,外面有個男人說要見您,看起來像鬧事的?!?/br> 他問:“什么人?” “說是姓秦,可能是太太的親眷?!?/br> 程榆禮看一眼手表:“讓他等一會兒,我馬上來?!?/br> 阿賓應(yīng)了聲,將要走。 叫住阿賓,程榆禮又補充說:“招待一下?!?/br> “好的,好的?!?/br> 開完會,程榆禮去宴客廳見秦灃。 秦灃正捧著上好的茶,喜滋滋在喝。程榆禮邁步進門,看他一眼,遙遙站在門邊,喊了聲:“哥?!?/br> 他穿件黑色襯衣,邁開長腿往里面緩步走。 剛還在悠閑品茶的秦灃,一見程榆禮過來,旋即摔了茶盅,起身大跨過去。他迎過去姿態(tài)氣勢洶洶。 程榆禮看一眼被扔在地毯上的茶杯,頓住腳步。 下一秒,拳頭就猝不及防地?fù)]在了他的臉上。 “啊??!”突如其來的打斗讓旁邊兩個禮儀小姐亂了分寸,驚慌大叫一聲。 秦灃沖著程榆禮叫囂著:“好啊,總算敢出來見我了是吧?!” 程榆禮措手不及被撂了一拳,撞倒在旁邊的墻面。他緊緊皺眉,扶著唇角,覺得牙縫間有血腥味涌出。眼前是混沌的色彩,烏黑的畫面里滲透著一點僅存的光。 跟在后面的阿賓見狀,趕緊過去扶他:“程總,您沒事吧?” 而后,瘦弱的阿賓一下被扯開。秦灃攥著程榆禮一絲不茍的衣領(lǐng)—— “好你個白月光?!要不是你月月會變成今天這樣嗎?啊?!” 他說著,不等程榆禮站穩(wěn),又是一拳重重地落下。是發(fā)了狠的報復(fù),下手一點不輕。很快,男人干凈的唇邊現(xiàn)出一片烏青,嘴角似有血液溢出。 “要不是你她會讓人欺負(fù)嗎?要不是你她會生病嗎?!” 熨帖的襯衣領(lǐng)口被秦灃扯出褶皺,程榆禮扶著旁邊的花架正要起來。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還是想方設(shè)法上前幫忙勸了一下,秦灃置若罔聞,又一抬臂,把倆人嚇得閃到墻角。他兩只手緊緊擰住男人整潔的衣襟,咬牙切齒說: “程榆禮,老子他媽的殺了你的心都有了?。 ?/br> 見拎著電棍跑過來的后勤人員,程榆禮趕忙抬手,沖兩個保安壓了壓指,讓別怠慢他。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usx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聽弦斷丶斷那三千癡纏 40瓶;陸啦啦嚕。 10瓶;舒菲 5瓶;回甘、loststars 2瓶;遲、ssss343、45301432 1瓶 謝謝大家啦! 第51章 看在程榆禮好歹也當(dāng)過一陣子他妹夫的份兒上, 秦灃很給面子地只揍了他兩拳。他自認(rèn)為表現(xiàn)得已經(jīng)非常收斂。 氣沒出完,也只能到這兒了。放開程榆禮,秦灃罵了一句“道貌岸然!”, 又轉(zhuǎn)頭瞪一圈圍觀群眾, “閃開?!?/br> 他收了拳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程榆禮眼前還有些花, 他又低低說了聲:“你等一下,我們談?wù)??!?/br> 饒是想留住他, 有太多話要問, 但秦灃步子一下沒停。 他用氣勢十足的背影沖著程榆禮:“老子跟你沒什么可談的!沒挨夠打就直說!” 礙于姿態(tài)落魄,程榆禮不便追出去, 湊到阿賓耳邊說了句什么, 便捻著旁人遞過來的潔凈紙巾去了趟洗手間。 阿賓跑得飛快,沒趕上同一趟電梯, 等追上人高馬大的秦灃。秦灃已經(jīng)在公司門口不齒地“呸”了一聲。 “秦先生,留步, 秦先生!” “管好你們家程總,叫他少禍害人家小姑娘!你們程家高貴,我們攀不起!今后不會再來了!” 秦灃指著公司大樓, 扯著嗓吼了最后這么一句。 阿賓納悶地?fù)笓改橆a, “秦、秦先生……” “別喊秦先生了, 我不配!” 不明就里的阿賓很是郁悶, 他怔怔望著秦灃離去背影, 沒敢追上去。 秦灃來去自如, 風(fēng)風(fēng)火火。這一出結(jié)束, 公司上下都知道程太太娘家人來鬧事了。你一句我一句, 開始傳事件的始終。 “什么情況, 程總該不會是離婚了吧?我總感覺他一陣心情不大好?!?/br> “不至于吧,我看他還戴著戒指??赡苁浅臣埽俊?/br> “你聽那男人剛剛說的什么,我們攀不起?這意思不就是說?嗯?” “確實,要是小吵小鬧不至于娘家人出面吧?” “聽他那個意思,還是程總做錯了?該不會是——外面有人了?” “天啊,道貌岸然。對上了對上了!完全看不出來程總是那種人啊,新寵是誰?。俊?/br> 阿賓聽見了,厲聲斥了一句:“去去去,在這嚼什么舌頭?!” 程榆禮簡單地清理了一下傷口,獨自坐在辦公室,他乏力地支著額,凌亂的衣襟被重新疊好,紊亂的思緒卻如何也整理不清。心中郁結(jié),聽完阿賓的轉(zhuǎn)述,他一聲不吭地合眼。嘴角還有幾分火辣辣的刺痛感。 沉吟許久,程榆禮開口問阿賓:“他剛才說什么,你還記得嗎?” 阿賓想了想:“你們程家高貴,我們攀不起……?” “不是這句?!?/br> “好你個白月光……” 程榆禮輕輕蹙眉,搖一搖頭。他想說什么,又咽回去,終是沒有再多談私事。 這天的鬧劇就這么不動聲色地平息了,程榆禮沒再追究,他忙完手頭的一些事情就回到家里。 住處又換了一個,公司在南嶺街,程榆禮就在附近拿下來一套公寓,很小,恢復(fù)往日他的生活習(xí)慣,平淡而清廉。 回到獨身的生活,起初沒覺得有什么。就像她并不走遠,只是去朋友那里借住幾天,回娘家清凈一陣,或是因為工作在錄制現(xiàn)場過夜。久了,慢慢膨脹的失落感是從缺少開始的。 在桌前進食,缺少一個對坐的身影,哪怕他們平日吃飯很少交流。 觀影,缺少一個吐槽的聲音。睡覺,習(xí)慣性放兩個枕頭。缺少一個同床共枕的人。 連狗狗都變得沉寂乖巧很多,不知道它安靜趴在飄窗上時,是不是在思念她的氣味和體溫。 程榆禮看著鏡子里他憔悴的樣子,輕按一下受傷的臉頰,腫脹之下的痛楚無法像止血一樣被及時處理,密密匝匝,僅僅一小片的青紫色,疼痛的反饋卻繞滿周身。拳頭落在臉上的瞬間,只覺得牙齦間脹澀,回到封閉孤獨的家里,才迎來姍姍來遲的困苦。 這種感覺,興許就叫做后勁。 程榆禮有意聯(lián)系一下秦灃,想問一問今天說的那幾句話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聯(lián)系方式被拉黑。 看著紅色的感嘆號,沉默許久。 程榆禮退出聊天框,不用拖拽,秦見月的賬號已經(jīng)被他置頂。 很久沒有交流了。 點進去,又退出來。 通訊錄有一堆未接來電的紅點,都是來自老宅的座機號碼,爺爺打電話總這般催命似的急促,程榆禮一通也沒回。置若罔聞地?fù)鍦缌耸謾C屏幕。 咕嚕慢吞吞從旁邊走過來,無力地甩著尾巴,趴在程榆禮的腿上。 程榆禮就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地呆了一宿,本是坐著擼狗,后半夜睡了一陣,又被趴在肩上的狗狗鬧醒,去給他倒狗糧。那時天已經(jīng)亮了,他便沒再睡,把電腦打開處理了一會兒工作。 心里還是不舒坦。從前是良宵苦短,近來是夜長夢多。 翌日,程榆禮去見了沈凈繁。 老太太久居她閑適的四合院,酷暑豪雨,澆落了一地梧桐穗子。沒人打掃的院落像敗落多年,程榆禮邁步走進廂房,踩在凋零的植物上,發(fā)出脆脆聲響。 “奶奶,在呢?!彼崎_門簾,往里面看去。 沈凈繁坐在榻上洗她的假牙,見程榆禮過來,擦一擦濕淋淋的手。麻利地將牙裝上,動一動頜骨,咔咔咬了兩下。 “好久不見你過來了?又什么事兒要勞你們家老太太神?” 沈凈繁不留情面奚落他。 程榆禮只是笑著,在她跟前坐下。 沈凈繁一瞧他這臉:“唷,這臉怎么了?” 程榆禮說:“跌了跟頭。” “別是讓人給揍咯?!鄙騼舴闭f著,探手去碰一碰他的傷口,“去醫(yī)院看過沒?” 他訕訕笑:“這點小傷還去醫(yī)院,讓人笑話?!?/br> 沈凈繁嘆道:“從小沒見你打過架掛過彩,安安分分的一小孩兒,能惹上什么事兒,怎么這會兒挨□□腳——得了,你要不樂意說奶奶也不問,只能說這叫什么呢?是禍躲不過啊?!?/br> 她是個開明的人,看出程榆禮的躊躇。關(guān)切得點到為止。 程榆禮似笑非笑點一點頭,不應(yīng)聲。 沈凈繁又問:“怎么今兒就你一人來呢?往日里不都是上哪兒把你媳婦兒捎著?!?/br> 程榆禮尚沒接話,奶奶遞過來一顆酸梅。他擺手說:“不吃,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