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月光 第47節(jié)
“那我哪兒能,我說你也沒給我暗示過啊……” 程榆禮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一個詞:“暗戀?” 又問道,“多久了?” “我算算啊,”黃一潔掐著指,“得有八年了吧?!?/br> 八年時間,修成正果。 饒是一向氣定神閑的程榆禮也不免訝異地頓了頓手里倒水的動作,滯住的一兩秒,他也說不清是在惋惜青春還是感嘆這情誼的深厚。 溢著青檸清香的溫水灌滿他的茶杯。 程榆禮用指端輕輕摩挲著杯壁,若有所思說:“如果有個姑娘偷偷喜歡我這么多年,我可能……” 他想了很久,想不到很準確的詞匯來表達眼下的心情,最終玩笑似的說了句:“命都給她了?!?/br> “誒誒誒,這話可不興說?!痹忝Υ虿恚斑@話不興說?!?/br> 程榆禮輕淡笑著:“戲言?!?/br> 戲言歸戲言,他的吃驚卻是真的。 程榆禮待人處事大多持一種淡薄的態(tài)度,這樣的態(tài)度讓他自身獲益多過于損失。這就像是一種防御機制,能夠幫他維持必要的理性和正常的思辨能力,克制謹慎地權(quán)衡利弊,規(guī)避風險。 中國的很多老話講得都很有哲理性。除卻有志者事竟成之外,還有一句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認為時刻保持旁觀者的清醒是一種很強也很難練就的能力。 因為無論如何,人的感性的那一面永不會被消除,且一旦被放大,膨脹到百分百,平日鍛煉得再強大的理智也會一瞬被擠壓崩塌。 這大概率就是為人的天性。 于是偶爾的偶爾,也會臨近情緒的漩渦。比如看到一些堅持,看到一些苦難,看到一些,蕩氣回腸的愛意。 很難不動容,不深陷。 他盯著茶杯里漾起的水波。 耳邊是服務(wù)員清脆的聲音:“小姐,您預(yù)定的哪個房間?” 三人一起回頭看去。秦見月穿一件淺色的風衣,手揣在大衣的兜里,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好像站了很久,久到服務(wù)員都不免好奇上前詢問。 她顫了顫眼神,剛神游回來一般的迷惘:“哦……我就這間?!?/br> 程榆禮沖她招手,示意她進來坐。 服務(wù)員為她添盞。 “謝謝?!鼻匾娫履贸鐾t的手,擱在茶杯上。想暖一暖,卻被程榆禮握住,牽到桌下。 比起高溫的水杯,他的手心除了熱,還有生命體膚的溫存。 她訕訕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br> “那就自罰三杯吧?!痹愫退_起玩笑,“喝白的還是喝黃的?!秉S的指的其實是旁邊的橙汁。 秦見月笑著說:“我喝果汁吧。” 她手剛伸過去要拿瓶子,對面的女人先一步起身,替她往杯中倒。 秦見月受寵若驚,忙說:“謝謝謝謝?!?/br> …… 這頓飯吃完,秦見月先去門口搗鼓了一下她的車,從停車處開到門口,呆呆望著后視鏡好久,才等來她的男主角。 已是深秋,程榆禮穿一件黑色風衣,面容清雋瘦削,他從最普通的餐館里走出,個高腿長,清貴之氣絲毫不融于旁人來來回回的煙火味,低頭時顯得下頜尤其清瘦。 他微笑著和袁毅夫婦道別。 秦見月將車啟動,程榆禮四下巡視一番,看見她的車燈亮起,方才邁開長腿走來。 “怎么這么久才出來?” 他說:“買單耽擱了一下?!?/br> 程榆禮有幸坐了一回秦見月開的車。 她開過來的是秦灃給她送的那新能源二手車。今天會開它原因是昨天回去給秦灃送行,他要去西北跑車,也沒別的念想,就是千叮嚀萬囑咐m(xù)eimei一定要領(lǐng)了他的好意。 秦見月被逼得沒轍,只好在門口開著練手,跑了兩圈。 結(jié)果,路面太窄,倒車那會兒“哐”一下,車屁股撞家門口那郵筒上。 幾十年風吹日曬的郵筒沒出什么事兒,倒是把她這車屁股給撞癟了。 她晚上來遲,就是因為去修車屁股。 程榆禮一聽樂了:“我那回在你家門口也差點兒撞上去,危險障礙物。” 秦見月絮叨說:“是吧,那郵筒真的礙事,又沒有人用,哪天把它鑿了去?!?/br> 他笑著,今晚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坐副駕的機會。悠閑得很。 偏著頭去看開車的秦見月。 她的長發(fā)被松松地盤起來夾在腦后,有種凌亂隨意的美,在降溫的秋末,女人的臉被凍一遭就顯得更加蒼白,因為極少開車而緊張得一臉悲壯,擰起的眉毛,緊抿的唇線,細枝末節(jié)的小情緒讓他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終于,下了高架,秦見月開到低速的路段,心頭的謹慎消去一些。 她的余光回歸到旁邊的男人身上。 程榆禮低頭看著手機屏幕,自然不會察覺出她的心事重重。 “程榆禮,”秦見月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說了句:“如果我喜歡你八年,你會把命給我嗎?” 作者有話說: 謝謝豬豬二號機寶貝兒每天都送營養(yǎng)液=3= 第28章 程榆禮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袁毅發(fā)來消息:多少錢?我轉(zhuǎn)你。 這是因為剛才在店里付款的時候, 袁毅卡里的錢沒周轉(zhuǎn)到位,程榆禮便上前墊了一下。 他剛打完幾個字,發(fā)給袁毅:見外了。 似乎聽到秦見月在說話, 抬頭看她緊繃的神色:“你說什么?” “我說……”秦見月望著前面, 卻又好似不在看路,方向盤往左邊傾著, 她卻毫無知覺。 眼見就這么慢吞吞軋過了中心線。對面從夜色里飛馳而來的一輛公交車發(fā)出警示的喇叭聲——滴??! 程榆禮見狀,飛速往右邊扯她的方向盤。 電光石火的一瞬, 兩車險些車身相擦。 驚險地繞過公交, 前路開闊,但秦見月驚魂未定。 程榆禮又將方向盤緩慢地往左邊推一下, 回正。 他的手還在替她控制, 沒有立即放下??粗匾娫拢环判牡貑栆宦暎骸澳荛_嗎?” “……對不起?!鼻匾娫乱膊恢涝谙蛘l道歉, 迷糊地說,“剛才走神了, 我好好開?!?/br> 他說:“不要緊張,緊張什么?!?/br> “嗯,嗯。”秦見月掌心都冒虛汗, “我很少上路, 看來以后還是不要開車好了?!?/br> 少頃, 程榆禮溫聲安撫道:“也好, 我?guī)湍阏垈€司機?!?/br> 秦見月聞言, 嘴巴微啟又合上, 欲言又止, 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特斯拉還要找司機啊, 真是開了眼了?!?/br> 程榆禮笑了起來。 這么一打岔, 他似乎也忘了剛才她嘀嘀咕咕說了句他沒聽清的話。 秦見月終于平靜下來,做了一個克制的深呼吸,想看他又不敢騰出眼睛,聚焦在前面的路邊線,開口道:“對了,你有沒有訂酒店?。俊?/br> 程榆禮把手機收好,專心替她看路,說著:“我辦事,你放心?!?/br> 良久,秦見月會心一笑:“好。” - 蜜月定在秋冬季節(jié)。 出發(fā)之前,秦漪特地過來幫秦見月收拾東西,mama對女兒總是一萬個不放心,給她收納了好多多余的小物件,什么藥啊、羽絨服、沖鋒衣,一大堆吃的喝的。甚至還給她帶了好幾袋暖寶寶,秦見月進房間時,秦漪正猶豫著手里的大芒果要往哪里塞。 mama拎著兩個芒果愁眉不展,程榆禮坐在旁邊想笑不敢笑的樣子。 秦見月把她的芒果拎到別處:“帶這么多干什么呀?!?/br> 她躬身將收整在箱子里的暖寶寶拿出來一半,又順手將藥給丟在一邊。 “誒誒,藥不能丟藥不能丟,聽說在國外看病可貴了。” 秦見月說:“貴不死人的,而且我哪兒那么容易生病?!?/br> “聽說那兒零下幾百度,你這病秧子體質(zhì)能瘦得了?指定要生病,帶著!”秦漪不由分說把藥揣了回去。 秦見月驚訝得眼睛都瞪大:“零下幾百度?你有沒有常識???零下幾百度我一下飛機就成冰雕了。” 秦漪嘖了一聲:“我就是夸張一說,你計較這個做什么?!?/br> 秦見月瞄到旁邊的人,程榆禮手握成拳頭,抵在鼻前,努力藏著他嘴角忍不住溢出的笑。 她扯著秦漪告狀:“你看,他都嘲笑我了?!?/br> 秦漪看過去:“你笑什么,我認真的啊小程,不要光想著玩,不管到哪里做什么,健康、安全都是第一位。你不要笑,你要把這點放在心上,才能給月月更有保障的生活?!?/br> 程榆禮忙恢復正色,懂事地附和著說:“沒有笑,藥確實要帶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你看,還是人家懂事。這么大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呢?!蓖仆妻胩?,藥還是讓秦漪給揣進箱子里了,又怕晃蕩散了,她拉開內(nèi)層的收納袋拉鏈。 啪嗒一聲,從里面掉出來一個盒子。 小倆口一看,臉霎時就綠了。 秦漪還好奇地取來細看,她一看清,臉也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