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欣知道不能顯示出太急切的態(tài)度，拿捏著分寸說：“對，本來前幾天該來看的，小孩病了，離不開人。不好意思啊?！?/br>
    阿妹不甚在意擺擺手說：“沒事，我都跟美云媽說好了?！?/br>
    但說來道去，也是聞欣失約在先，頗有些不好意思。

    談事情的時候，人一旦陷入這樣的心態(tài)，就容易占下風，她忽然后悔沒叫上虞萬支一塊，畢竟論心硬自己還真不是對手。

    她心里默默嘆氣，打量著這家不到三十方的店面。

    店位于矮街的中間，屬于前后不著，兩排店鋪正對著，兩米寬的路上人和自行車絡繹不絕，樓把大部分光都遮住，就是不開燈顯得有些昏暗，但好處是涼快一點，夏天里大家都愛往這走。

    聞欣手在開關上一按，店里的狀況一覽無遺。

    地上是前租戶留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墻和天花板還算是干凈，只有些輕微的磕碰，補膩子就可以，反正面寬四米五，進深五米五的地方，也用不了多少錢。

    而且最為難得的是角落有個小小的洗手間，雖然里面的衛(wèi)生讓人進去就趕快退出來，但極大的方便生活。

    當然，這種便利的背后意味著高租金。

    別看地方不算大，每個月就要五百一。

    這個價錢還是劉瓊已經幫著講過的，不過她仍舊不肯放棄說：“阿妹，你看你也湊個整，五百多好聽啊?！?/br>
    阿妹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別人我都租五百三的。”

    關系交情是一方面，錢可是實打實的。

    聞欣趕快擺出可憐的樣子來，捏著衣角道：“姐，我真是誠實租，您看能不能再便宜點?！?/br>
    總之她表情已經到位，阿妹也真是吃這一套的人，跟劉瓊又東拉西扯大半天，這才勉強道：“行吧，我是看你也不容易，記得每個月準時交啊?！?/br>
    她是怕了那些回回拖欠的人。

    聞欣保證道：“肯定的姐。”

    她一口一個“姐”，叫得不知道多親熱，心里卻在嘆息，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劉瓊看出點端倪來，小聲說：“不用回去跟你男人商量一下？”

    矮街的店，一年到頭大家都是挑著燈籠想租，可見地段之好，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回本。

    可掙大錢真的就是各憑本事，畢竟街頭到街尾的競爭也大。

    聞欣就怕自己得不償失，搓著手說：“他讓我價格合適就定。”

    說真的，五百都算是她占了點便宜，知道是沾劉瓊的光，感激道：“還得多謝你呢?！?/br>
    又客氣，劉瓊笑罵道：“發(fā)什么神經，咱倆誰跟誰?！?/br>
    聞欣親密地攙著她的手說：“那咱們慶祝去，吃點好的?！?/br>
    她是硬要請客，拽著人就往外走，挑了家還不錯的飯館。

    劉瓊在這一片誰都熟，坐下來就道：“老趙，炒個豬耳朵?！?/br>
    又悄悄說：“早上剛跟我買的，老好了。”

    聞欣記在心里，尋思待會給虞萬支打包一份，面上是眉飛色舞說著別的。

    看給高興的，劉瓊調侃道：“以后也是聞老板了。”

    聞欣是眼眶一紅，有些感嘆道：“我來東浦那天，想都沒想過?！?/br>
    她當時只盼著能有個踩縫紉機的機會。

    劉瓊算是看著他們夫妻一步一步好起來的，說：“你們倆一條心，早晚日子更好?！?/br>
    又推心置腹道：“要是錢不夠，我這還有點?！?/br>
    舉凡是人情關系，沾上錢就不好說了。

    聞欣只道：“我們跟銀行借，慢慢還就行?！?/br>
    貸款，對很多人來說仍舊不是件很愿意做的事。

    劉瓊年紀更大一點，喝口可樂說：“傻啊你，我不要你利息。”

    那更不能了，聞欣道：“你才說傻話呢，眼看美云要上大學，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現(xiàn)在又不是不用學費還給發(fā)生活費的時候。

    但劉瓊還真就有倆錢，他們家還蓋著五層小樓，專門租給外地人。

    可她看得出來人家也不是很需要，說：“反正有需要隨時開口?！?/br>
    這年頭，肯講場面話的朋友都不好找，更何況人家是真心的。

    聞欣都不知道說點什么好，索性道：“我這以可樂代酒，干了?！?/br>
    話說得漂亮，人喝個水飽，到家的時候覺得自己打嗝都一股可樂味。

    虞萬支正在客廳看電視，聽見插鑰匙的聲音站起來。

    聞欣跟小蝴蝶似的撲他懷里說：“我定下來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額角沁出汗，兩頰紅紅的，像個掛著露水的小蘋果。

    虞萬支滿目愛意說：“那恭喜聞老板了?！?/br>
    聞欣手指頭不好意思地繞來繞去，反應過來說：“給你帶晚飯了?！?/br>
    又道：“得得呢？”

    這個點，虞得得在睡覺，兩只手乖巧地放在胸前，捏著拳頭。

    聞欣看一眼就算完事，把注意力全放在孩子爸爸身上，嘰嘰喳喳的，像只剛放出鳥籠的小百靈。

    說真的，孩子出生以后，她很是“端著”，恨不得把“我當媽了”幾個字刻在腦門上，總覺得得表現(xiàn)得成熟穩(wěn)重一點。

    然而她性子本來就活潑，又長著一張娃娃臉，實在有一種違和感。

    現(xiàn)在那些被她按捺下的真性又復燃，叫人只覺得喜悅。

    反正虞萬支是高興的，吃著飯時不時應兩聲，就聽見話題越來越歪，已經到劉瓊三姑婆家的孫媳婦身上。

    他才忍不住道：“這又是誰。”

    聞欣提醒道：“就上回我說的，男人在俄羅斯做生意那個?！?/br>
    哦，俄羅斯啊。

    虞萬支有點印象，示意她繼續(xù)。

    聞欣卻是被打斷，在自己的腦門拍一下說：“我講到哪了？”

    她自己迷迷糊糊的，譴責道：“都是你?！?/br>
    虞萬支先認錯才說：“你講到‘要分家’?！?/br>
    對對對，好精彩的部分，聞欣清清嗓子往下續(xù)。

    虞萬支看著她的嘴一張一合，忽然有種懷疑說：“你才出去三個小時，能聊這么多嗎？”

    敢情看店鋪五分鐘，剩下的都用來講新聞了？

    聞欣莫名有些尷尬起來，強自解釋道：“劉瓊說話快。”

    只字不提自己眉飛色舞的樣子，也是連多喘口氣都舍不得的樣子。

    虞萬支是忍不住笑出聲，只覺得她可愛，騰出手揉搓著她的頭發(fā)說：“嗯，不是你?！?/br>
    這人，聞欣惡狠狠地雙手叉腰說：“我就是這樣，怎么著！”

    她瞪人都不夠兇，眼珠子直轉悠。

    可嚇唬虞萬支很夠用，趕快小聲地哄著人。

    聞欣這才滿意，不過換上擔憂的神色說：“就是又要借錢。”

    她多少惴惴不安，只怕這錢打水漂。

    虞萬支的悲觀主義在此時蕩然無存，對她是充滿信心，鼓勵道：“你能行的?！?/br>
    又說：“我給你兜著?！?/br>
    自然，真要兜著只怕全家得吃糠腌菜。

    聞欣頓時覺得自己肩上沉甸甸，深呼吸說：“我會努力的?！?/br>
    虞萬支見不得她發(fā)愁的樣子，生硬轉移話題道：“你打算怎么裝修？”

    既然要做，總要稍微拾掇一下。

    聞欣已經有主意，說：“鋪個新地磚，水泥地太埋汰，墻的話補補就行，再裝個吊扇……”

    前頭那家店不知道怎么搞的，地上還凈是口香糖。

    虞萬支聽著她的安排，時不時點個頭，計劃著明天先從哪里做起。

    聞欣把事情交給他也省心，夸道：“外頭也找不到這么好的工人，能一五一十的照著我的想法來?！?/br>
    別的不說，就說家里，當時要是她自己動手，都未必能呈現(xiàn)出想像的效果來。

    虞萬支還挺客氣，謙虛道：“主要是領導指揮有方?！?/br>
    像模像樣的，聞欣接著往下演道：“做不好扣你工資。”

    工資啊，虞萬支正義凜然道：“我不要錢，我愿意做白工?！?/br>
    聞欣笑得厲害，托著腮道：“也是，我人都是你的了，還講什么錢?！?/br>
    此言無理，虞萬支反駁道：“是我歸你了?！?/br>
    還真是這么一回事，正巧虞得得哭起來，聞欣雙手抱臂高傲地抬下巴說：“去吧，兒子需要你?！?/br>
    虞萬支親她一口才去，心滿意足道：“我就樂意照顧你們倆。”

    一米八的人，背影看著高似山，寬似海。

    聞欣只覺得心有所依，嘴角不由得上揚。

    作者有話說：

    白天跟痛經搏斗，開工有點晚，不好意思，明天三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