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只你一位情人，日后也不會再有。此生我日日修煉，一心飛升，從未想過其他，不過你是意外。如今大戰(zhàn)迫在眉睫，我還有一樁心愿未了，若能與你結(jié)為夫妻，此生縱然是死，也無憾。”

    從不會對人說一句軟話的仙子，如今看著心上人目光堅(jiān)定，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修仙界一眾青年才俊的心只怕都要碾碎了。

    那顧采玉呢？

    向來總是沒個(gè)正形的男人，溫柔地吻了她的眼睛，他道：“好?！?/br>
    “我們......”混沌中傳來女子的聲音，像是隔著遙遠(yuǎn)的時(shí)光，“就這樣成了親?！?/br>
    什么都沒有。

    沒有嫁衣、沒有喜堂、也沒有來觀禮的親朋好友；沒有聘禮、沒有蓋頭、也沒有雙雙對對的花燭同心。

    有的只是一雙有情人。

    他們在大戰(zhàn)前夕做成了夫妻，沒有人知道。第二日天一亮，人魔兩族再次交手。

    修仙界宗門聯(lián)手對付鬼雕棠，當(dāng)時(shí)的青華仙子在一眾修士中，修為最高，她將魔王逼至金門之墟，在那里，一劍刺中魔王之心。

    四周沉寂了下來，青華仙子久久沒有說話。

    簪星看了看顧白嬰，少年背對著她，不知道面上是何神情，她想了想，輕聲問：“魔王死了嗎？”

    過了很久，青華仙子才再次開口：“沒有?！彼穆曇糨p飄飄的，“他留了一線命魂，鉆進(jìn)了顧采玉體內(nèi)?！?/br>
    簪星一驚。

    三魂當(dāng)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dú)住身。人沒了命魂會死，但同樣，若留有命魂在，人就會有一線生機(jī)，大可卷土重來。

    “鬼雕棠將自己的命魂與顧采玉的命魂合為一體，”青華仙子道：“從此，他二人同生同死。”

    既是魔界之王，便也不是虛有其名。魔王狡猾又果斷，于窮途末路中，硬生生給自己找到了一條生路。

    顧采玉是青華仙子的心上人，若要徹底除去鬼雕棠，顧采玉就必須與鬼雕棠一起灰飛煙滅，若要放棄......終有一日，魔王還是會重現(xiàn)人間。此次將魔王追趕至金門之墟，是整個(gè)修仙界一起努力的結(jié)果，多少弟子因此命喪黃泉，怎能在此關(guān)頭功虧一簣？

    金門之墟的最中心，只有他們二人。修仙界的眾人無法接近，她就算放了顧采玉，也不會有人知道。

    青華仙子一生自詡無愧于天地，不曾做過一件違背良心之事。修仙之人，懲惡揚(yáng)善、除魔衛(wèi)道從來天經(jīng)地義。她不曾懷疑過自己的道心不堅(jiān)，但是那一刻，當(dāng)她的劍指著顧采玉時(shí)，青華仙子的手在顫抖。

    她猶豫了，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魔王善度人心，情與義，難兩全。她若選擇蒼生，必然要失去此生摯愛之人。若為了私心隱瞞，便又會一生活在愧疚自責(zé)之中，何其煎熬？

    “你放了他？”少年輕聲問。

    青華仙子閉了閉眼：“我親手殺了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恨分離（2）

    看著所愛之人消逝在自己眼前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青華仙子已經(jīng)不想再去回憶了。她只記得手中的劍刺中面前人心房的那一瞬，鮮血?jiǎng)x那間染紅了他長春色的長袍。

    顧采玉是修仙界百年難遇的天才，說是修為與她不相上下，實(shí)則更勝一籌。與她交手，他作勢要躲，卻在最后一刻收回法器，任由長劍穿透他的心房。

    “為什么？”總是冷冷淡淡、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情，她喃喃：“為什么不躲開？”

    “嘁，”顧采玉沖她笑了笑：“死魔王自作聰明，以為將命魂與我合為一體，修仙界就拿他沒辦法，呸，我偏不讓他如愿！這下傻眼了吧？”

    “你怎么能......這般待我？”青華仙子泣不成聲。

    他怎么能待她如此殘忍？讓她的劍親手殺了此生摯愛，徒留她一人在世上孤零零地活下去。

    “青華，”顧采玉伸手拭去女子眼角的淚，溫和地看著她：“你曾說過，蒼生皆苦，若能修得圓滿，護(hù)三界安平，才是修仙之人的歸宿。那是你的心愿?！?/br>
    “而我修仙只是為了高興，有酒有詩我就高興，你高興......我就高興?！?/br>
    他在青華仙子面前灰飛煙滅，連同魔王鬼雕棠的命魂，就此消失在三界之中。

    “那之后，金門之墟被重新封印，我回到姑逢山，不久，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青華仙子注視著顧白嬰：“或許，是上天對我的垂憐?！?/br>
    太焱派的眾人并不知孩子的父親是誰，畢竟她與顧采玉成親之時(shí)，也未曾邀請任何人。而今顧采玉死在她劍下，青華仙子痛徹心扉，更不知如何與人提起。倒是少陽真人隱隱猜出了幾分真相，勒令宗門上下不準(zhǔn)議論此事。

    但不談?wù)?，不代表就這樣過去了。

    那些試劍同行的日子、在離耳國秘境里相互扶持的日子，她深深地沉溺在其中，不愿醒來。青華仙子在逍遙殿中種下一棵比翼花樹，可這樹從不開花。她便以幻術(shù)幻出滿樹朱色，試圖在其中覓得一絲過去的痕跡。

    顧采玉曾經(jīng)對她說過：“人的一生，會有很多難受到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shí)的時(shí)刻，如仙子這樣活得清醒的人，說不準(zhǔn)有朝一日，也會需要這種虛妄的幻術(shù)來獲得慰藉。”

    她那時(shí)不肯相信，認(rèn)為對方是在胡說八道，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讖。原來人生真的很長，原來她也和尋常人沒什么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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