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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在這里說笑了一陣,才回自己房里換衣服梳妝,三房太太鄭氏自是早聽到消息了的,此時也就扶著丫鬟的手,挺著大肚子過來看四姑娘,方婉從窗子里頭看見了,連忙迎了出來,親自去扶她:太太身子不便,只管歇著才是,我原說換了衣服就過來的。 方婉是在五歲上頭沒了生母的,七歲的時候,繼母鄭氏進(jìn)門兒,她正是個半大孩子,倒懂不懂的,對于這個占據(jù)了自己母親位置的女子自然沒什么好感,而這鄭氏進(jìn)門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八歲,也是從小兒丫鬟奶娘捧著長大的,并沒有多少世故。前頭的姑娘不肯親近自己,她也沒格外籠絡(luò),但也不苛待著,不過是照著例,該有的東西給了,該有的人也有了,平日里見面說幾句話,問一問好歹,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是請上好的大夫,用上好的藥,八年的時間就這樣平平淡淡,不冷不熱的過去。 繼母與嫡長女,大概這樣也是常態(tài)了,如果沒有變故,到了年齡再給她選家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也就是這樣了??蓪τ谌缃竦姆酵駚碚f,她在窗子里看到繼母大腹便便的讓丫鬟扶著來看剛回家的四姑娘,她卻是眼中酸澀,心中酸楚,對于她來,這不只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隔世了。 當(dāng)年三皇子看上了方婉,要把她納進(jìn)府里,父親向來自詡書香門第,不愿女兒為妾,哪怕是皇子的侍妾,那也不愿高攀,便回說方婉已經(jīng)許了人家,婉言拒絕??煞郊覅s沒想到三皇子之勢大,哪里把方家這樣的人家放在眼里,聽說方家如此不識抬舉,三皇子只是冷笑一聲,連多的話一句也沒有,甚至中人也沒有再次上門來勸說。三皇子手底下有的是人,很快就有官府編織了個罪名,將方婉的父親方三老爺方書余和在家的二伯父方書文關(guān)進(jìn)了大牢。 在三皇子的權(quán)勢之下,方家毫無掙扎之力,早已遠(yuǎn)離權(quán)勢數(shù)十年的方家人這才清楚的明白自家與皇家的云泥之別,差別之大,宛如螻蟻。方家人立刻把方婉送到三皇子之處請罪,還搭上了不少銀子,那時候的屈辱痛苦就不必說了,而方書余在監(jiān)牢里本就受了罪,出來之后知道女兒已經(jīng)被送走,又急又痛,他原本是一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當(dāng)即便病倒了,纏綿病榻兩個月,撒手人寰。 而鄭氏本來月份也就大了,經(jīng)歷了這樣的變故,自是急痛攻心,便動了胎氣,難產(chǎn)而亡,肚子里的兒子也沒保住,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慘劇。 方婉是這樣進(jìn)的三皇子府,很受了一段時間的冷遇,這些還是方婉被帶到京城,自己在三皇子府站穩(wěn)了腳跟,能得到外頭的消息后才知道的,自上一世別院之行后,她竟就再也沒見到自己的家人了。 不過這個時候,鄭氏倒是有點詫異方婉這樣的舉動,她也不由的如同方老太太一樣問道:姑娘怎么這會兒就回來了?是那頭住著不好?若是有誰讓姑娘委屈了,姑娘只管與我說。 方婉輕輕一笑,扶著鄭氏往屋里去,笑道:并沒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就是出去了才知道還是家里好,就想回來了。 說著叫丫鬟倒茶來,親自拿了大靠墊來給鄭氏墊著腰,又叫人把炕桌上的新?lián)Q的梔子花端外頭墻邊幾上去:太香了,只怕太太不慣。 她剛才一眼早看見鄭氏和跟前的丫鬟身上都沒有佩香袋兒,是以差不多是不假思索的就叫人把花端開了,這對于溫郡王府的方側(cè)妃來說,迅速的觀察出一個人的喜惡,投其所好叫她覺得舒服熨燙,這樣的小節(jié)實在是再自然不過,幾乎融入了本能中的一件事了,可對于方家的四姑娘來說,這樣的殷勤,還真是叫鄭氏有點受寵若驚。 鄭氏很自然的就如同方老太太那般,覺得這是方婉自己知道自己任性,不好意思的緣故,她自然就比方老太太更含蓄些,笑道:這是自然,外頭哪有自己家里好。你爹爹還不知道你回來了,昨兒就說要去紅杏樓喝酒,只怕回來也晚了,我晚間再與他說。 方婉一聽就明白鄭氏的意思是先與父親解釋自己突然回來的緣故,便笑一笑,接受了這個好意:太太費心了。 鄭氏也笑,覺得今日的四姑娘格外的叫人舒服。接了茶,便與方婉說起家常來了,因沒看見自己的親meimei,鄭氏所出的三房次女方媛,方婉便問道:媛媛呢? 鄭氏笑道:去你外祖家了,你表哥這個月成親,她非要去看新娘子。 方婉知道鄭氏說的雖是你,但指的是鄭家,話雖這樣說,可方婉心中只一想就明白,鄭氏是因為自己快要臨盆了,擔(dān)心照應(yīng)不過來,才把女兒送去外家照看的,可見對這一胎的重視,畢竟鄭氏嫁進(jìn)來八年,只養(yǎng)了一個女兒,而方家三老爺今年三十五了,還沒有兒子呢! 這一次的是個兒子呢,方婉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歡喜。上一世的變故,這個弟弟沒有活下來,方媛也留在了外祖家直到出嫁,而且方媛似乎也怨恨她,她出嫁的時候,方婉悄悄打發(fā)人去錦城給方媛送了一萬兩銀子和一套頭面首飾,方媛只留下了首飾,卻把銀子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原來她剛?cè)e院,鄭氏就送走了方媛。 方婉差不多是迫不及待的詢問著親人的近況,對她來說,一入王府深如海,她已經(jīng)十多年沒見過他們了,更何況,從那個時候起,她一直就有意的疏遠(yuǎn)著她的親眷們,少通音訊,更別說給他們在王府和朝廷安排職位了。 --